裴易清在老妈打过来时往后退了一点,那耳光堪堪擦过他的脸颊,在他鼻尖刮起小阵风。
虽然没有完完全全扇到他的脸上,但他却觉得周围都安静下来,刚刚几个碎嘴的大爷大婶也收了声,一群人寂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老妈虽然恨他,但作为投身素质教育的人民教师,她从来没有扇过他耳光。
今天是第一次,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却并没有觉得难堪,周围看戏的群众在他的视角里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无脸人,因此老妈的表情在此时渐渐放大。
身为打人的那一个,老妈吼得声嘶力竭:“白眼儿狼!我真后悔当初养了你这么一个东西!”
年轻的时候老妈说一句他能顶三四句,然后老妈再给他啰啰嗦嗦七/八句,两个人吵得有来有回、无尽无休。但现在裴易清已经懒得去争论什么,他发现了只要自己不在乎,所有事都会变得越来越云淡风轻。
所以老妈的脸在他眼中也越来越模糊,他只能听见耳边还响着老妈的骂声,眼前却什么都看不见。他现在宛若一个盲人,直到他看见了货架旁边的路皆。
周围的一切变得慢慢清晰起来。
目光在空中接触的一瞬间,路皆的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转过身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而旁边的大牛热闹还没看完,就被他强行拉着往收银台走。
“干什么?”大牛莫名其妙。
“你多大年纪了还跟个大婶儿一样凑热闹?”感觉到那边的视线还落在自己身上,路皆头也没回,“走了,去排练。”
“可是我没看错啊,就是上次那个卖花的,”大牛还在往回望,“他在看你诶,你不是说他和你成邻居了吗?不上去帮帮忙?”
“帮什么?别瞎搞,”路皆说,“就算是他们俩打起来了,你觉得一个成年男性打不过中年妇女吗?”
大牛噎了噎,“好像也是。”
两人一起走到收银台,路皆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又朝裴易清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便只见对方的后脑勺。他对面的女人还在声泪俱下地说着什么,一边说话一边捶裴易清的肩膀,周围的大爷大婶似乎看不过去了,拉着她在劝架。
而裴易清全程一动不动,像一个木头人。
路皆收回目光,拽着大牛付了钱,几个收银员也在议论着里面的闹剧,他依稀听见了一些字眼。
越听他越皱眉,打断了大牛想跟着一起八卦的念头,扯着对方下了电梯。
因为人群中的那一眼,处于闹剧之中的裴易清瞬间清醒过来,大脑里宕机的程序渐渐启动。他先是给老爸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处理了乱七八糟的残局,等到老爸铁青着脸过来把老妈接走,人群散了他才离开。
离开之前甚至把称好的橘子付了帐。
乘坐电梯下楼的时候,冷风把他吹得更加冷静。刚刚几个看戏的大爷也站在他旁边,用一种自以为别人看不出但有眼睛都能察觉到的眼神看着裴易清。
他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只想离开这里,可是当他踏出电梯的时候,却看见了坐在一楼出口的路皆。
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他的脚步微顿,随后又向平常一样走到对方身前。
他们俩一站一坐,路皆抬起头就看见面前的裴易清。对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不上是不高兴,但也绝对不是开心。
毕竟被打了一耳光还开心,那就是变态了。
他慢慢站起身,视线和裴易清平齐,这时候又觉得尴尬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想的,下了楼就让大牛先离开,等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个人坐在了门口。
他轻咳一声,“挺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