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脑海中却控制不住闪回着纪正穿过山海喧嚣,向自己走来的那幕画面。
消声慢放,无限延长,时间都化作洪流从他身旁滚滚而过。他抓住自己,不容抗拒地拉入他的世界,与他一起跌跌撞撞地趟进那条河流……
“找到了!”夏小午拎着在衣帽间翻出来的医药箱飞奔到客厅,翻出一盒医用棉签,一瓶碘伏,拿棉签沾上碘伏给赫西额角伤口消毒。
碘伏碰到伤口。
赫西觉得像有只蚂蚁在咬。
夏小午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哪家媒体记者不长眼,回头我要一帧帧扒视频,非得揪出来告他们人身伤害不可!”
消完毒,夏小午把棉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又从箱子里翻出半卷纱布作势往赫西脑袋上缠。
赫西格开夏小午的手,说:“破了点皮,又不是撞得头破血流,消毒就够了。”
“那怎么行?明星最重要的是什么?脸啊!”夏小午不依不饶,“尤其像老板你这样靠脸吃饭的,那脸比命根子都重要。”
赫西:“…………”
赫西一把夺下纱布塞回医药箱。
夏小午也意识到自己的比喻着实很烂,便退而求其次,“那你洗澡的时候记得贴上防水胶布,伤口碰水容易发炎。”
赫西点头。
夏小午把棉签碘伏收进医药箱里,合起盖子扣上搭扣,捡起未完的话头继续往下说。
“总之吧,有人发现你在机场受伤了,而你又被纪正带上了他的车,再合计一下纪正那条微博的发出时间差不多是从机场开车到市区后,当当,吃瓜网友脑洞时间到——你猜他们怎么想的?”
观众沉默不合作,夏小午独角戏也唱得自得其乐。
“——他们觉得那句话是说给你的。还分析得头头是道,说纪正自打出道起就不爱粉丝营业,这几年重心转到电影上更是一年半载想不起来发一条微博,全靠官博发宣传。结果你一出事,他又是合照又是转发又是关注,一起回国不说,刚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男,又发这么一句语焉不详似是而非的话,啧……”
夏小午咋舌:“忽悠得我都快瘸了,差点以为你这位前队友真的喜欢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那只蚂蚁似乎沿着伤口血脉,一路爬进了胸腔,挥动着触角,在赫西心上轻轻咬了一口。
赫西声音很轻:“谁会信呢?”
夏小午一副年轻人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悲悯:“当然有人信!不仅有,而且很多。但是你俩的粉丝不信,本来是两家粉丝对掐,这之后就变成两家一起掐别人,还挺默契……”
而赫西已经不想再听下去。
于是赫西问:“你不饿吗?”
这话提醒了夏小午,他从下飞机就没吃过东西,只在律所会客厅外等赫西时,被温柔体贴的前台接待送来的一杯杯现磨咖啡灌了一肚水饱。
不提还好,一提肚子便叽里咕噜叫了起来,夏小午熟练地摸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你想吃什么?我来点。”
其实并没多少选择。
为了隐私和安全,赫西将公寓选在环境幽静的边郊,远离了市区嘈杂喧闹,也一并远离了浩如烟海的美食外卖,为数不多能够提供外送服务的几家餐厅,赫西早就已经吃到反胃。
赫西强打起精神来到厨房,从空空如也的冰箱里找出一罐距离保质期不到十天的番茄罗勒酱,又从橱柜里拿出一盒意面,烧水煮面时另外起锅加热酱汁,面煮好直接捞进酱汁里拌匀装盘。
全程用时不超过十五分钟。
换作以往,夏小午定会吐槽一句老板你又在和猪食,今天着实饿狠了,抄起叉子风卷残云般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抹嘴一看,赫西那盘意面还好端端地摆在那儿,不知道吃了几口。
见夏小午结束战斗放下了叉子,赫西抬了抬睫毛,说:“吃饱了?”
夏小午眼巴巴瞅着赫西那盘意面,实话实说:“没饱。老板你还吃吗?吃不下给我,我不嫌弃。”
赫西:“我嫌弃。”
嘴上说着,却还是将盘子推到夏小午面前。
另一盘意面见底,赫西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气泡水,一瓶递给夏小午,一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二氧化碳充盈在口腔,伴着冰凉的液体缓缓滑过喉咙,流入胃里。
时过立冬,即使公寓里恒温恒湿,夏小午仍旧看得浑身发冷,胃里直抽,伸手把自己那瓶水远远推开。
遭不住。
赫西慢慢喝着冰水,说:“这两天你先别回家了,在客房住着吧。”
夏小午:“!”
居然允许自己留宿了!
夏小午感动得泪眼汪汪,“老板你真体贴,一定是看我申城伦敦连着跑,来回倒时差太辛苦不忍心再让我奔波劳累对不对?我都明白。放心,盘子我刷锅我洗,家务我也全能做。”
赫西瞥他一眼,“厨房有洗碗机,不用你刷也不用你洗。倒是家务,今天早点睡,明天睡醒了来帮我打包东西。”
夏小午:“打包什么?”
赫西说:“需要带走的,这套公寓我打算脱手卖了,快的话过几天就要搬走。”
夏小午惊得跳了起来,“是不是之前投资的什么项目赔了,缺钱卖房子补窟窿?”
“没赔,赚了。”
“那为什么……”
“今天我已经委托律所给星原发了律师函,要求解除合约。”右手被冰得没有了知觉,赫西将气泡水的玻璃瓶换到左手。
“支付完违约金,我可能会变成一个存款还没你多的穷光蛋,你还要跟着我,叫我老板吗?”
“……”
夏小午震惊得久久无言,半分钟后才沉重而难过地问:“你又要退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