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商沉默注视着纪正沉寂清冷的面容,拇指来回碾过食指和中指,他又想抽烟了。
半截烟灰从指间坠落,徒留一点猩红。
赫西左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拇指指尖轻轻摩挲着细烟的滤嘴,右手的手机屏幕里父母还在事无巨细地询问他最近情况,过得如何,有没有按时吃饭,注意身体不要生病。
赫西耐心地一一回应作答,唯有解约的事只字未提,免得让他们平添烦扰。
解约过程如赫西所料并不顺利。
星原果不其然以他违约为由,要求赔付天价违约金。赫西不想再跟星原有任何牵扯,全权交给律师打理,双方扯皮周旋了一个星期,谁都没占到上风。
“……说了这半天话是不是累了?累了就早点休息,我和你爸也准备睡了。”赫母温声道。
赫西抬起手,拇指弯曲指节抵着太阳穴,微笑着说:“怎么会,陪你们聊再久都不会累。”
赫母窝心轻笑,看见他手上的烟又忍不住叮嘱道:“抽烟对身体不好,你爸以前就是因为抽烟伤了肺,老是咳嗽,花了好些年才把它戒掉,你以后最好还是少碰。”
“只是把烟点着了,没抽。”把尚未燃尽的烟丢到沙发扶手上的烟灰缸里,赫西说:“时候确实不早了,你们快去睡吧,等过段时间不忙了,我回家陪你们多住几天。”
“好,你也很久没回家了,我看到新闻……”赫母似是想起什么,对着手机镜头欲言又止,转而笑说:“不说那些了。等你回来就做你喜欢的酒酿圆子,我还晒了干桂花,到时放进去。”
“那肯定很好吃。”
赫母又絮絮念了几句才挂断视频。
赫西放下手机,眸光掠过烟灰缸,那截香烟早已熄灭。
“老板——!”
夏小午忽然捧着手机匆忙跑来客厅,“刚刚有人打电话来说要找你……”
“我不是说过星原的电话一律不接?”
“星原那边的人我全拉黑了,这个不是。”夏小午递过去手机。
赫西接过手机放到耳边,“你好?”
听筒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赫西?我是陈商,最近有没有时间,出来见一面?”
翌日傍晚。
跑车沿着蜿蜒曲径开进湿地公园湖心岛,一路上竹林遮天蔽日,褪去滴翠的竹叶在初冬的晚风中绿得深浓肃冷,直到橙红的霞光从天边蔓延而至,才镀上一层淡淡暖意。
路的尽头是一座苏式园林庭院,两位衣着古典的侍者早已等候在松语阁的匾额下,车一停稳立刻小跑上前等候在门外。
夏小午下车,把车钥匙交给其中一人请他帮忙泊车。
赫西走出副驾,另一人恭敬地弯腰问候,伸手引领道:“赫先生请随我来。”
这座隐藏在闹中静地的会所名为松语阁,进入庭院后却只听到竹林滔滔,未见松树的踪迹。
一路百转千回,侍者终于停在一扇雕花木门前,轻轻扣响,然后推开门板:“赫先生,请进。”
赫西回头看向夏小午。
夏小午十分有眼力见地退后一步,“老板,我去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你有事就打我电话。”
赫西抬脚迈进门槛。
木门在身后缓缓闭合。
一道身影绕过苏绣屏风来到厅堂,伸手走向赫西:“抱歉,把你约在了这么偏僻的地方,过来很麻烦吧?”
赫西抬手回握,笑说:“确实僻静,要不是有人在前面引路,我大概会把自己走丢在这里。”
寒暄两句,陈商将他带到屏风后,餐桌上已经摆好菜肴酒水,数量不多不少,样样精美别致。
落座后,陈商拿起桌上的酒壶为两个酒盅斟满酒,其中一杯递给赫西。
“那天在车上匆匆一见,有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说,过了这么些天,又忘记当时想说什么了。”
赫西双手接过酒盅,杯中红宝石般澄澈的酒液散发着缕缕清幽果香。
陈商说:“这是松语阁自制的杨梅酒,味甜消食,尝尝看,你应该会喜欢。”
赫西轻摇了下酒盅,红色液体漾起细微涟漪,赫西浅浅抿了一口,酒液入喉,香醇中透着一丝回甘。
“商哥还记得我喜欢甜酒?”
“倒也不能说是我记得……”
陈商握着酒壶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微妙,反问:“味道如何?”
“很好,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清石的桂花冬酿酒。”赫西举杯与陈商相碰,一饮而尽,说:“商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说?”
对方既然开门见山,陈商便也直言不讳:“我约你来是想问,愿不愿意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