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纪正低喃。
赫西一觉醒来,对面那张床已经整理整齐,浴室传出洗漱的水声。
小心翼翼挪到床下,赫西扶着床移到墙边,贴着墙根单脚蹦到浴室门口。
刚抬起手,门忽然从里面被拉开,赫西手下一空,站立不稳,扑进一个满是檀木香气的怀抱里。
满分标准的投怀送抱。
赫西手忙脚乱站稳身体,一抬眼便看见纪正被水打湿的刘海下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眼底浮着浅淡的青色阴影,看上去一副没有睡饱的样子。
“早啊。”赫西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纪正双手扶着赫西肩膀,微微皱眉,“伤还没好,不要随意走动。”
赫西挥手格开纪正,瘸着腿跳到洗手台前,不以为然地说:“放心,还没严重到生活不能自理那一步。”
看到镜子里的少年依然站在门口,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赫西疑惑:“还有事?”
纪正:“你这样可以吗?”
赫西:“不要小看哥哥的平衡能力。”
纪正:“……”
赫西:“习舞之人,懂吗?”
纪正:“……”
在赫西倔强地以金鸡独立姿势弯腰洗脸,第三次差点一头载进台盆里时,纪正终究还是看不下去,走过去从后面扶住赫西的腰,才让赫西把自己闷死在台盆里前草草洗完了脸。
里子,面子,在前后不过两分钟的时间里丢了个干净彻底。
赫西索性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一举一动被扶着搀着的贴身照顾,懒洋洋地靠在纪正怀里,把全身重量都卸在了纪正身上。
“昨天我好像梦到自己真的掉床了。”赫西闭着眼刷牙,有些口齿不清地说。
“不是做梦。”纪正纠正。
“啊,”赫西撑起眼皮,“是真的?难怪我睡得迷迷糊糊还觉得膝盖疼。”
“……”
纪正失语,“不知道是谁大言不惭,说自己不是十岁的小孩。我六岁的时候都不会把自己睡到床下。”
“我会。”赫西爽快承认,而且丝毫没觉得尴尬,“我妈说我小时候睡觉特别不老实,一晚上不知道要滚下床多少次,经常睡一觉起来,脑袋后面就莫名其妙多了几个包。”
赫西拖着鼻音补上一句,“可疼了。”
长大后也没见有多老实。
纪正心里想。但是没有说出来。
赫西叼着牙刷庆幸,“还好现在收敛多了,再像小时候那样一夜掉下去几次,这膝盖怕是要摔废了。”
细软的发丝轻轻蹭着下巴,纪正静静望着镜子里赫西弯起的笑眼,忽然想起夜里赫西手脚挂在他身上的样子。
搂在赫西腰间的手臂不自觉紧了紧,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吐掉嘴里的泡沫,赫西漱完口,放下牙刷杯子,把自己从纪正身上揭下来,摆手说:“你先出去。”
纪正下意识问:“不用扶了?”
赫西回过头看他,“放个水而已,这种小事我还是能稳得住的。”
然后——
赫西笑眯眯地看着那张冷清漂亮的脸表情空白了一瞬,接着由白转绿,又由绿转黑,最后面无表情地转身摔门而去。
望着颤巍巍的门板,赫西无声轻笑。
总算是为自己扳回了一城。
不过调戏力度似乎没有把握好,超过了阈值,从出门到公司,一天形体声乐课下来,纪正虽然寸步不离赫西,却没再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
往往赫西说上半天,才能勉强换回少年不冷不热的一个回应。
嗯。
或者,哦。
换作别人,或许早就在那拒人千里的冷漠疏离中败下阵来,知难而退。
但赫西没有。
他用尽了各种办法一次次逗纪正开口,耐心绝佳,并且乐此不疲。
赫西右腿上的伤让他得到了比往常更多的关注。
所到之处,只要有人就会被关切一番,有同期的练习生,也有赫西从未见过的女练习生,询问他伤势时,视线不停在他和他旁边的少年身上打着转,化着淡妆的脸颊上泛着红晕。
赫西全都一一道谢。
究竟那些人是真情还是假意,赫西其实并不在意。
他只在意,身边的小朋友因为不断被人拦住去路,本就不多的耐心渐渐告罄。
直到晚饭时间。
当两人在公司餐厅吃饭,路哲端着餐盘出现在餐桌边上时,纪正紧绷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偏偏那二货还没发现。
路哲全部注意力都在怎么委婉地提醒赫西昨晚答应过的事情上,浑然不觉桌上的气氛因为他的出现陡降至冰点,薄冰般一触即碎。
“赫西,待会吃完饭你还回练习室吗?”
赫西牙齿咬着筷子尖,扫了眼对面低头吃饭的纪正,说:“回。”
纪正夹了一筷米饭放到嘴里。
仿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