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打了一个响鼻,喷出成雾的热气,一只前蹄一下一下地刨地。
这是最后一战了,马背上的许庭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握着长木仓,冷漠的眼里映着血流成河的战场。
冰冷的积雪融化,清水从陡峭的山石上流下来,和滚烫的鲜血汇在一起,黑马低头,饮了在地上淌过的溪水。
此地离大宛都城不足百里,若是快马加鞭,仅需半日就能杀到大宛的国都。
但是许家不能再打下去了,飞鸟尽,良弓藏,若没了大宛,还需什么镇边王。
何况哀兵必胜,打败可以,要想彻底覆灭大宛,大宛必举全国之力抵抗,到时大晏必定自损三千,不值当。
“世女!王爷唤你回营——”
许庭猛一勒马,黑马扬起前蹄,发出响亮的嘶鸣,调转过身体,“驾——”
文启十五年,大晏大败大宛国,镇边王勒马浮屠山,于商郜城签定盟约,称商郜之盟。
大宛向大晏称臣,每年纳岁贡银五万两,献大宛马两千匹,献铁矿、美玉、昆仑奴,三十年不犯边。
商郜之盟签订两个月,边关已经彻底安稳,街道上褪去了肃杀的气息,叫卖声和烟火气一起升腾起来。
许庭练兵回来,她的爹亲,镇边王府的主君踩着小碎步走到她面前,身后还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侍。
韩芝给自己女儿理理衣领,蹙着眉说:“你母亲大人让你回来去书房见她。”
许庭点头,家里的气氛突然凝重,不知道今天早上她错过了什么,兴许是上面的旨令终于到了。
许庭回到自己的房间飞快换了衣服,然后进入书房,去见自己的母亲,大晏唯一的异姓王,镇边王许勋。
大晏太|祖时封功臣皇室为王,许庭的祖母拥太|祖立国,特封镇边王,三代不降等袭爵。
先皇时期削藩,自此异姓不封王,封王不下地方,而因有大宛在旁虎视眈眈,镇边王成为唯一的例外。
到如今,当今陛下已继位十五年,从自己母亲手上接过镇边王位和镇边军帅令的许勋也已经有了可堪大任的继承人。
许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脸上却一丝一毫都没有表露,严肃地说:“你看看这个。”
许庭从自己母亲手上接过那道圣旨,展开,垂眸阅读,圣旨上诏:皇帝体恤镇边王辛苦,如今商郜之盟已签,边关大安,特请镇边王回京,大赏黄金万两,绢万匹,珠宝奇珍不记。
“庭儿,你怎么看?”
许庭收起圣旨,道:“镇边王在边关威望太盛,又拥兵四十万众,圣上忌惮难安,这道圣旨在意料之中。”
许勋点头,有些喟叹:“当今圣上不是太|祖,我也不是你祖母,我们许家,也该收敛光芒了。
好在这一战后,大宛十年内无力犯我大晏,陛下随便派哪个草包过来顶替我的位置都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许勋走过来拍拍许庭的肩膀,说:“准备准备,几日内,我们全家迁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