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辰牧往日里身子不错,甚少生病,可这次也不知是否是心中积压了太多事,一场普通风寒竟几日未好,一直断断续续地咳嗽着,白日里倒还好,只是一到夜间躺着时便咳个不停,几不能眠。
卓影夜夜都在床边候着,严青也不敢去休息,生怕邢辰牧难受时身旁没个人照顾。
因着这病不算多严重,邢辰牧没让人声张,也并未取消早朝,恰好近几日朝中无大事,早朝很快便结束,一时竟也无人觉出异样。
转眼到了初八这日,按照冉郢国传统,腊月初八为腊月祭,是祭祀祖先与神灵的日子,当今天子需摆驾太庙,给冉郢历代君王上香,祈求冉郢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邢辰牧咳得几乎又是一夜未眠,寅时便从床上坐起,唤了人来更衣,卓影站在他身后劝道:“圣上今日还是告病休息吧。”
邢辰牧回头冲他安抚地笑了笑:“朕不过是有些咳嗽,若是因此便不去祭拜,先祖怕是要怪罪的。”
“可是您......”
卓影还欲再劝,邢辰牧打断他道:“你这几日太过辛苦,今日不如就别随行,先回去休息吧。”
“圣上要出宫,属下怎能回去休息?”锦卫军调了一半人马支援北境,此次邢辰牧出宫,除了锦卫及影卫护卫,还动用了负责护卫銮城的关卫军,也就是宁远麾下的五千兵马,所以哪怕太庙离皇城再近,卓影也是绝无法安心的。
“朕这一病,你日夜守着,也不休息,铁打的人也要累倒。”邢辰牧严肃道,“此次太庙之行是由卫林大将军负责统帅,朕会交代下去,你留守宫中,这是圣旨。”
祭祀服装尤为讲究,邢辰牧在几位太监的伺候下褪下了明黄里衣,换上玄衣熏裳,严青自托盘上拿起绣有十二章纹的衮服,小心替他穿好,又取来两端各垂有十二旒的衮冕替他戴上。
可直至邢辰牧穿戴整齐,仍未听到卓影的回复,他转过身才见这人不知何时已经一言不发地跪在他脚旁。
“这是做什么?”
卓影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垂头跪着,邢辰牧伸手拉他也没能将人从地上拉起,卓影内力深厚,若他不愿,以邢辰牧之力无法勉强他,试了几次后倒是自己咳嗽起来。
卓影这才轻声开口:“圣上,求您让属下跟着。”
“来人啊!”卓影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惹得邢辰牧有些生气,也不想再与他谈,直接对入殿内听候吩咐的几名影卫道,“把卓影给朕扶起来,送回鸣影宫。”
影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稍稍犹豫后,还是依言走上前去扶卓影起身。
卓影在面对邢辰牧以外的人时,向来直言正色,不苟言笑,在影卫军中威望便极高,众人对他本多有忌惮。
此时明眼人又都能看出圣上并非是真要罚他,反倒是出于关心才下此命令,几名影卫便更加不敢真用多大力气,得罪卓影事小,若真伤着他皇上怪罪下来才真事大。
眼见几人拉了半晌,卓影仍是一动不动跪着,邢辰牧气得咬牙道:“行,你愿意跪便在这跪着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鸣影宫休息。”
“是。”卓影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低声应了。
邢辰牧带着其余人走出承央殿,可在踏上龙辇那刻却又开始犹豫。
卓影骨子里是十分倔强的一个人,尤其每次涉及到他的安危时,对方更是丝毫不愿妥协,他说让卓影跪着,对方极有可能真会在原地跪到他们从太庙回来,到时跪出个什么好歹来,心疼的还不是自己?
想到这里,邢辰牧也顾不上生气,认命的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中又反身走回殿内,对仍跪着的那人道:“你随朕去可以,但回宫后必须立刻去休息,不准再在承央殿守着,你可答应?”
“是,属下遵命。”
卓影心情复杂地站起身,其实心里又何尝不知自己这样落了圣上面子实在不该,若邢辰牧真要与他计较,以抗旨之罪砍了他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