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墩儿就是糖葫芦。
小朋友摇头晃脑地想着,既然不能买双陆,那就买糖葫芦吧。
连亭:“……”你今天不花我点钱就心难受是吧?虽然连亭很想这么说,但当他意识到自己这话特别像寻常巷陌那些老母亲的口吻时,还是赶忙住了嘴,痛快给了零花钱。只是在絮果真的要离开前,他还是没能控制住,一边蹲下-身给儿子整了整乱了的领口,一边叮嘱,“最多只能去胡同口,少和隔壁来往。”
连亭的隔壁住的就是那户落魄宗亲,宅子大到能跑马,却连仅剩下的一个老仆都快养不起。听说早年间那家老子好赌,儿子脑子缺根弦,什么香的臭的都敢往家里带,不知道被人骗了多少回,终是把祖宗留的那点家底子都给糟蹋了个干净。
若不是东城区住的都是宗亲重臣,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有资格买宅,他家怕是连祖产都守不住。
事实上,连亭已经在暗中琢磨着买下隔壁,让他们全家都滚蛋的可能性了。
连亭以前在内书堂学孟母三迁时不能理解,如今却觉得孟母做得还不够谨慎,搬来搬去的多有风险?不如直接清空隔壁。
连亭绝不能允许自己儿子和傻子玩!
特别是那种不求上进的傻子!
絮果答应的可快了,脑袋点的飞起,在就着阿爹整理领子的动作完成了和阿爹的每日一贴贴后,他就带着锦书等人开心的跑出了家门……把小木马毫不意外的再次剩在了他爹书房的大门口。
厂公都麻了。
锡拉胡同这边有个经常来走街串巷的小贩,今天卖糖墩儿,明天卖糖人儿,总能拿出新鲜有趣的东西吸引小孩。
只不过大部分宅邸里出来的都是仆从,替自家小主子购物,絮果却更喜欢亲自动手,勤劳致“富”。
絮果排了好久的队才轮到他,拿着战利品正准备回家,就在大门口撞上了隔壁的邻居出来……刷牙。
是的,刷牙,肩上搭一条白巾,用襻膊搂起袖口,手里端着一个装水的竹筒,蹲在大门口的最后一级台阶上,对着雍畿城用石板铺就的下水管道,就开始了一顿咔嚓咔嚓、咕噜咕噜的刷牙操作。
看对方的年纪,应该是连亭口中隔壁懒散的儿子,据说二十好几快三十的人了,至今还没有娶亲,整日里也不知道在瞎忙些什么,几乎不怎么着家,偶尔在家,也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絮果很听阿爹的话,一见对方,就立刻扭过去了身子,用屁股对着对方挪动,实实在在演绎着什么叫“不和你玩”。
对面的闲散宗室,别人尊称的时候会喊一声闻二爷,但大部分时候只会被叫做闻小二。
闻小二是个爱逗孩子的,如果絮果只乖乖巧巧冲他甜甜地笑,他未必会有多大反应,但谁让絮果把不要搭理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呢?他这人一身反骨,就爱犯贱的去倒贴不喜欢他的人,于是他主动开口:“哎,内小孩,我叫的就是你,糖墩儿好吃吗?”
絮果本想一鼓作气直接跑回家的,不想对方不讲武德,直接一个大脸怼上,把他吓得呀了一声。见没办法躲避,就赶忙用不拿糖墩儿的那只小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说不看,就不看。
特别有骨气。
闻小二都快笑疯了,也更加被激起了挑战欲:“我不就是和你爹告了一回状,不让你点那么多灯吗?你犯得着记仇记到今天?男子汉,大丈夫,可不兴这么小气。”
絮果本来想得好好的,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不搭理,他要个听话的小朋友。可是、可是……他还是没控制住,因为真的好想反驳啊:“才不是呢。我阿娘说了,男孩子也可以小气,女孩子也可以很大方,没有什么谁必须做什么,你这是、是,呃,呃……”
一着急,絮果反而想不起阿娘过去说的是什么词了,只能又气又急,站在大门口,喘得小胸脯一高一低。
锦书等人之前跟在后面,这才赶到,不管情况如何,就要上前替自家少爷理论。
闻小二却是个能屈能伸的,已经先一步举手认输:“得得得,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我的祖宗哟,你快别生气了,真气出个好歹,你那个厂公爹还不得扒了我的皮?或者你打我两下,打两下就气顺了,我不让我那犬父去赌博的时候,他也这样,差点气背过气。怎么就没气死他呢?!”
标准的京城碎嘴子。
絮果从未见过这样的父子相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那边的闻小二却已经又重新想到了哄小孩的花样,道:“你看,看我手里这是什么?”一只修长可爱毛茸茸的狐獴幼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闻小二的手上,正站起身子用滚圆的大眼睛看着絮果。
絮果:“小猫!”
絮果这个年纪对小猫小狗真的是毫无抵抗力,不过,喜欢归喜欢,他其实是分辨不出太多不同的动物的,他觉得是小猫那就是小猫。絮果今天出门穿着稍微厚了点,显得整个人都很圆,稍稍挪了挪步子就像是在地上滚动,他还是不太敢凑上前,但眼睛里已经写满了渴望,用一种只有小朋友才会有的废话搭话技巧生硬道,“伯伯你养小猫啦?”
“……叫哥哥。”闻小二一阵心梗,他还没到三十呢,怎么就是伯伯了?
“哦,”絮果乖乖听话,“伯伯,你养哥哥啦?”
闻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