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希怕得要死,手还不死心地往前伸着,万分不舍地勾着方才藏身的礁石。
不知道为什么,灯希感觉到拽着他尾巴的劲儿突然一松,他瞬间一甩尾鳍,迅速回到了礁石背后。
灯希背靠着礁石,惊魂未定。
好可怕好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不安的灯希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去看,海面上空无一物。
灯希:“!”
银尾呢?!
如果不是尾巴上残留着痛感,灯希甚至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他游出礁石背后,往周围绕了一圈,还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圈银尾刚刚躺得那个礁石,上面除了暗红的血渍什么都没留下。
那么大那么长的尾巴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水上没有,水下呢?
灵光一闪的灯希霎时潜入海面下,凭借微弱的血腥味找去。
灯希下潜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正在缓缓向海底下坠的银尾。
很模糊的一团小影子,是尾鳍上亮眼的银色让灯希一眼就捕抓到,他迅速往银尾的方向游去。
还在海面上时,祀寂生一眼就注意到礁石后露出的一小部分蓝色尾鳍,下意识以为是某种鱼类。
为了存活,祀寂生用最后一点力气翻下礁石,潜入海底,海浪的拍打声很好地掩盖住他的一切动作,他拽住尾鳍,发力拖拽。
却没想到抓出来的不是能吃的鱼,而是活生生的、会言语的鲛人。
金发蓝尾,是鲛人。
祀寂生银眸微缩,手下一顿,最终力气告竭不得不沉入海底。
挣扎几番也没能摆动剧痛的尾鳍,祀寂生放任自己下坠到冰冷的大海深处。
猛然间,他的眼前窜入一抹扎眼的金色。
那是在海水顺滑散开的金发,蓝尾在透明的海水中越发梦幻,薄如蝶翼的尾鳍在摆动间划开一道狭长的水流。
祀寂生是在人类社会长大的,他曾经以为世界上只有他一尾鲛人了,没想到在这种落后的边缘星上还有着他的同族。
就像那抹金色,突兀地闯进他的世界,像不断下坠的他靠近、再靠近。
金发蓝尾的鲛人对祀寂生伸出了手。
祀寂生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尾鲛人,愈发紧缩的竖瞳极为缓慢地危险眯起。
通常,这是锁定猎物的眼神。
危险,饱含杀意。
也只有祀寂生自己知道,鲛人这个种族是多么危险的生物。
鲛人的全身上下都是杀人利器。
鲛人的爪子锋利异常,能活生生撕裂任何生物,尾鳍甚至坚硬得能击碎石壁,体质也比任何野兽都要强悍。
在祀寂生发现自己是鲛人起,知道自己是正常人之间的异类起,为了不伤害别人,他一直都在做疏远人群的异类。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因为鲛人体质,做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而这种没有经历过任何人类社会熏陶,没有道德意识,在落后的边缘星野蛮长大的鲛人,比起救人,杀人才是对方会做的事。
甚至,同类相食。
祀寂生面无表情地向对方伸出了自己的手,灯希一把攥住银尾的小臂。
灯希心里雀跃,总算抓到了!
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熟悉的力度,熟悉的拖拽,熟悉的惊魂未定。
灯希被吓得攥紧了手中的红色药草,因为用力过度,红色的药汁被挤了出来,渐渐与海水相融。
人鱼作为大海里算弱小的物种,一直对危机感异常灵敏,只有极少数会出现意外。
在灯希游过来时,银尾没有动,保持着虚弱疲惫的状态,直到灯希触碰到他,银尾才霎时出手。
灯希甚至没看清银尾怎么动作的,就被暴力地禁锢住所有动作,背靠着冰冷的身躯,脖颈处用力地掐了一只大手。
绝对的碾压。
红色药草霎时四散在海水中,红色汁水的扩散范围愈发地大。
灯希双手扒拉掐他的手臂,想挣脱开来。
但人鱼的力气实在太小了,他的挣扎根本没有一点用。
窒息与疼痛一齐袭来,灯希眼前发黑,两鳃疯狂翕动,身体自动为主人疯狂汲取海水中的氧气,灯希突地打了个寒栗,后知后觉自己耳后的鳃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抚摸着。
那一瞬间,灯希能感觉到银尾想活生生拔了他的腮。
绯红色的药汁在海底像烟雾一般如梦如幻,人鱼族生存至今用来疗伤的圣宝,触碰到伤口的一瞬就消除了火辣辣的疼痛感。
温和、清凉,洗净疲惫。
掐住灯希脖颈的手微微一顿。
祀寂生看向从蓝尾鲛人手中四散开来的红色药草,掐人的劲儿微微一松。
灯希终于得到喘息的空间,缓不过几秒,低头狠狠一口咬在银尾的虎口上。
刺痛让祀寂生的手再次收紧,让灯希不得不松口抬起了头,他垂眼看向虎口上的伤口,眼神出现了几分古怪。
一个很完整的月牙印,细微的伤口冒出了稀少得可怜的血丝,要是一不注意,眨眼就能愈合。
鲛人这种残忍的生物,愤恨之下的一口,祀寂生敢保证,他半只手掌都会被咬下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小孩子打闹一般。
银眸的凶意下意识散掉,竖瞳也不再因为疼痛和警惕保持着,而是恢复了正常人的双眼。
祀寂生微眯起眸,打量起他的猎物。
因为窒息与疼痛,清澈的蓝眸沾上几分水意,眼尾洇出了粉红,害怕地绷紧了一张小脸,动都不敢动一下,却暗暗磨着牙。
他的猎物好像根本不像他想象中的强大,而是瘦弱、胆小。
祀寂生神色不明,这是什么品种的鲛人?没有锋利的爪牙,像一个精致脆弱的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