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火车站:
出站处站着一人,西装笔挺,左耳处扣着枚钻石耳环。身后跟了四名戴墨镜,穿黑西装的保镖。
展行立马嚎啕了:“二舅呜呜呜哇哇哇——”
孙亮:“小贱呜呜呜哇哇啊啊——”
两舅甥久别重逢,调整手臂姿势,脸贴脸地抱在一起,展行闻到孙亮肩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马上就硬了。
孙亮呜哇完,拍了展行脑袋一巴掌:“现在才来找劳资。”
展行嘿嘿嘿,跟着孙亮上车,回家,吃大餐,当甥少爷去了。
上海,蓝公馆。
一张长桌,两头各坐一人。
一头是名穿着唐装的老头,老头白发梳得锃亮,以发蜡抹到脑后,蓄着山羊胡,眉毛,胡须俱已雪白。
老头保养得极好,满面红光,双手在腿间拄一把木拐,拇指上戴一枚玉扳指。
玉扳指林景峰认得,是乾隆戴过的。
老头子林景峰也认得,叫蓝潭,道上人唤蓝翁。
林景峰被绑在长桌另一头,知道这次有大餐吃了——酷刑的大餐。
林景峰注视着长桌尽头的老头子,冷冷道:“师父。”
蓝潭把鼻烟壶放在桌上:“不敢当,听说,林三爷在道上混出了好大的名头!”
林景峰道:“全赖师父教导。”
蓝潭若有所思,看了一会林景峰,戴着墨镜的两名手下把林景峰的随身财物放在桌前。
钱包、盗墓工具整套、手机、纸片炸弹、一块圆形玉佩。
蓝潭问:“老三,东西在哪里?”
林景峰:“徒儿不知道师父说的是什么东西,仓央嘉措诗集?师父喜欢看?”
蓝潭笑了起来,身后左侧一女人柔声道:“师父交给老二媳妇的任务,寻找胶州古墓里的千年佛骨,老三找到了么?”
蓝潭捡起白玉龙纹佩,对着阳光看了看,随手抛回桌上,一声闷响。
“老了!”蓝潭颤巍巍道。
林景峰眯起眼,斌嫂的话在脑中闪电般过了一遍,沉声道:“大师姐,找佛骨的单是你们发的?”
穿旗袍那女子正是林景峰的大师姐,此刻柳眉一扬,淡淡嗔道:“老三,你总是这样,不说话,也不说实话。”
林景峰说:“我确实没有看到佛骨,墓里带出来的东西都在这了。”
大师姐柔声道:“小双。”
站在女人身后,被宽大墨镜遮去半边脸的男人沙哑着声音:“是。”
林景峰瞬间难以置信地身体一震。
那声音太熟悉了!虽然变了许多,却仍驻留于他的脑海中许久。
“小双?”林景峰的声音发抖。
那男人摘下墨镜,礼貌点头:“小师叔好。”
林景峰:“你……小双?!”
男人道:“小师叔,我现在叫王双。”
小双没有死!林景峰脑中一片晕眩,直直盯着他,他的一张脸几乎已经全毁了,颧骨以上,直至额头不知被什么烧灼得起泡,眼角肌肤破开,露出伤痕累累的缝针痕迹,自太阳穴直至左耳,头皮坑坑洼洼,不长头发,活像只怪物。
蓝翁手下端来一个电磁炉,炉上摆着一个小铁盆,盆里装着水。
林景峰只看了小双一眼,便避开他的目光。
王双反而诡异地笑了起来,蓝翁示意,王双便走上前去。
林景峰道:“小双,当初是我对不起你。”
王双把电磁炉端到林景峰面前,在铁盆上斟满水,漫不经心道:“小师叔,过去的事,说这么多做什么。”
王双启动电磁炉,握起林景峰的一手腕,林景峰左手戴着手套,右手赤\裸着,被按进那一盆冷水里。
挣扎也没有用,林景峰索性不再挣扎。
电磁炉开始加温,蓝翁缓缓道:“老三,师父教过你,我们做贼的,发家全凭一双手。”
林景峰低声说:“师父教训得是。”
钢盆中的水变热,继而滚烫,林景峰面无表情地注视即将沸腾的水,仿佛被煮着的不是他的手。
王双认真地观察林景峰的表情,蓝翁又在桌子另一头说:“你从小就不爱摸尸,这双手留着也,也是无用呐!”
王双笑了起来,揶揄道:“小师叔的手养得好,还能做点别的,不能就毁了吧。”
林景峰不吭声。
水温接近沸腾,林景峰手背,手指浮现出通红,王双关了电磁炉,握着他的手腕,捞了出来。
手下端上一盆冰水,水里冰块尚且叮叮当当,互相碰撞。
蓝翁说:“既不摸尸,尸上的佛骨未曾动,还得再进去一次。”
王双抓着林景峰的手,泡进冰水里。
按下去那时,林景峰的手背便开始发紫,犹如千万根针扎入皮肤,疼痛难忍,他咬紧了牙关,额上现出涔涔冷汗,拼劲全力忍着。
片刻后,手上知觉已近乎麻木。
蓝翁又道:“为何你大师姐随后进去时,寻不见佛骨?”
林景峰始终不答话,泡了一会冰水,王双再次把林景峰的手提起。
手下又端上电磁炉,钢盆上仍是冒着热气的水。
王双打开电磁炉。
林景峰一脸漠然,把手放进热水里,紧紧闭上双眼。
蓝翁说:“展行,美籍华裔。”
林景峰睁开眼。
蓝翁:“纽约同性家庭出生,家人,展扬:纽约一间时装公司投资人,陆少容:纽约世界博物馆,中国馆藏展区负责人。”
蓝翁拣起林景峰的钱包,翻来覆去地看,把钱包里的照片朝向林景峰。
照片上是林景峰和展行躺在包厢卧铺,林景峰搂着展行,二人亲昵时的照片。
林景峰说:“有一尊佛像,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佛像里面。”
王双提起林景峰的手腕,接过毛巾,帮他擦干。
王双温柔地帮林景峰擦手,每擦下去一次的感觉,林景峰只觉双手被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斜斜剐掉皮的滋味。
蓝翁冷冷道:“在哪里?”
林景峰:“出墓的时候,分了给一个叫张帅的人。”
蓝翁冷哼一声,靠在椅上,仿佛在思考。
“师父没几年能活了——”蓝翁出了声大气,似在恳求,又似在不甘:“老三,回师门来罢。”
林景峰冷冷道:“其实景峰早就想回来了,只怕师父生气怪罪。”
蓝翁欣喜道:“不生气!浪子回头金不换,师父怎么会生气?”
林景峰点了点头,蓝翁示意身旁女人:“把药取过来。”
大师姐转身到架上捧了个盒,躬身打开,给蓝翁过目。
蓝翁作了个手势,女人便盈盈端盒,走到林景峰身边,把锦盒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一管针剂,以及一只注射器。
林景峰:“小双,你也被打了这个药水么?”
王双笑道:“小双消受不起。”
大师姐抽完针剂,弹去气泡,把针头斜斜刺入林景峰的手臂。
林景峰瞳孔涣散,双目失神,片刻后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蓝翁沉声道:“老三,最后问一次,佛骨在何处?”
林景峰一头栽向地面,蜷成一团,不住抽搐,喃喃说着什么。
“小贱……过来……过来……”
王双躬身凑近,把耳朵贴到林景峰唇边,林景峰断断续续地说,翻来覆去俱是那一句。
王双朝蓝翁摇头。
蓝翁点了点头:“既是如此,老三也回来了,你们到西藏去走一趟。药水随身只带四瓶,不可多了。”
女人柔声道:“师父,四七二十八天,只怕老三在回来路上就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