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祝泉泽也考虑过去做科研。但无论他去哪个实验室,哪个实验室就出现仪器失灵,细胞房污染,经费被卡,小白鼠拒绝性生活等一系列BUG。
于是,祝泉泽决定——现代医学不适合自己——要不,还是回家继承祖传的小药铺吧。
到九皋镇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祝泉泽下了车,驾轻就熟地拐了几个弯,停下脚步,抬起头——
祝回春堂。
横匾上四个大字掉了一半的色,朱门剥漆,铜环蒙尘。
那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复合型建筑,飞檐翘角,瓦当脊兽各有不同。进门是一方小小的青石板院,前厅是商铺,内室是制药房与住所,后院有个小药圃,直通鹤鸣山脉。
祝爷爷曾经也算当地小有名气的一位道医,几年前去世后,这里挺大一块地,就这么闲置了下来。
祝泉泽温热的手抚上了冰凉的铜环,嘴角温柔勾起——爷爷,我回来了。
就当他“吱呀”一声推门而入的时候,惊起了一只黑色大鸟。它倏地冲撞出来,然后“当”的一声,好像有什么金属清脆落地。
鸟儿飞得太快了,祝泉泽没来得及细看那是个什么东西,只是俯身捡起了一只六角铜铃。
这原本是应该挂在檐角上的。
祝泉泽摇摇头——这地方实在太旧了。
前厅商铺里也是积满了灰尘。祝泉泽掩着口鼻,打开窗户,决定明天再来好好清扫。商铺里贴墙立着好几个红木七星斗柜,每个木抽屉上都标注着药材名字,都是空的。
只剩成药架上放着几瓶早已过期的印度神油。
嗯,壮阳的那种。
祝泉泽撩开步帘走进内室。
内室一边壁上摆着祖师爷“祝回春”的金塑,两旁则挂着一幅爷爷亲手写的对联,暴躁草书洋洋洒洒——
左联:此药吃不死随便吧爱吃不吃
右联:此病治不了等死吧在下告辞
横批就是祖师爷头顶的镶金横匾,四个大字:“活人不医”。
而金塑正对面,摆了五口棺材。
祝泉泽打小在这里长大,自然知道家里经营的小药铺有点不同寻常。但他一直不知道这些棺材是做什么的,爷爷只是叮嘱他——全都不能碰。
祝泉泽认真地清扫了一遍神龛,给祖师爷换上新酒,摆上新鲜水果与花,点燃琉璃莲花灯,最后上了三炷檀香。意思是告诉祖师爷自己回来了,这段时间还多有打扰。
祝泉泽掏出一本爷爷给他的蓝色封皮线装书,端端正正摆在案上。书右上角白色的封题上,毛笔字写着《祝回春堂箓》。
在爷爷去世后,这本书里所有的字就奇迹般消失了。但他还记得爷爷的嘱托,翻开空白的第一页,用虎牙刺破自己拇指尖,按下一个指印。
一抹鲜红缓缓晕开,又缓缓淡去。不一会儿,血迹就被雪白的纸张吸得一干二净。接着,第一页从右到左,浮现出一行漂亮的墨笔行书,竖着写的:【祝泉泽,祝回春堂第148代主人】。
祝泉泽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作为家族叛徒学了中西医临床医学,祖师爷终归还是承认了自己继承人的身份。
显然,祖师爷还是一个与时俱进之人,特意帮他这个文盲子孙化繁为简。
祝泉泽又恭恭敬敬地在案前拜了三拜,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也不知哪里来了一阵穿堂风——金塑手中的拂尘扬起,原本一脸仙风道骨的祖师爷,送了他第148代孙子一个骚气十足的wink。
祝泉泽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岔了,他揉了揉眼睛,或许是旅途奔波太累了,今天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再来打理。
内室的二楼是住所。
祝泉泽的爷爷从不亏待自己,虽然建筑外表古色古香,但居住的地方十分现代。祝泉泽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倒头就睡着了。
子夜时分,一只巨大黑鸟突然扑棱着翅膀入梦而来。它双目赤红,鸣声凄厉,鸟喙大开,里面上下长了两排尖牙利齿,喉咙深处的黑暗里,一张雪白的婴儿小脸时隐时现。
祝泉泽被吓了一跳——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一时半会又醒不过来,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祝回春堂主殿外,夏季静谧的虫鸣戛然而止。
主殿的吊脚檐在苍穹下扬起一道黑色剪影,屋脊上立着一排庄严神兽。只是,蹲在石麒麟与石狮子之间的那个小东西,突然竖起了一对尖尖的耳朵。
祝泉泽眼看着黑鸟的巨嘴要咬向自己——
一只矫健的四脚兽从虚空中扑来,与黑鸟扭打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