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床上的吴英祈,因为秦叙没有出言说免礼,于是此刻只能捧着打了石膏的小腿,挣扎着把小腿搬到地面;又因为秦叙没有出言阻止,于是他只能深跪不起。
向圣上行礼是应该的,圣上体恤是圣上仁慈,能动的了的该行礼的就是得行礼,没人敢对正常的行礼有一句微词。
秦叙慢悠悠地用眼扫过房中摆设,才道了句平身。
只是圣上还站着,吴英祈哪敢坐回床上,只得靠没有被打折的腿努力站着。
秦叙又看了看吴英祈的脸。
脸上的红肿并未消去,左眼和嘴角都肿了,极毁姿容,没有当日在殿试上对答如流的文雅风范。虽然被打的是他亲自钦点的探花,可秦叙竟然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只是面上不显。秦叙负手而立,只觉吴英祈越发面目可憎,没有赐座,把吴英祈上下扫了几眼,才问及吴英祈的伤情:“听闻卿养伤在家,未料伤情甚重,腿如何了。”
吴英祈坚持着俯首一拜,恭敬道:“回禀圣上的话,臣小腿腿骨被打折了,不易挪动,且恐颜面有损,只得请求休假。感怀圣上亲临探望,臣感激涕零,日后必将肝脑涂地,回报陛下仁德。”
声音清亮悦耳,秦叙却不耐烦听。此人表里不一,有才无德,原想可堪小任,现在却想直接贬了。只是卢瑥安说过想要亲自对质——
腿都折了,可喜可贺。
不知道卢瑥安得知后,会不会也幸灾乐祸,拍手叫好、说一声“活该”?
只是……
秦叙盯着吴英祈身后那张充满了情意的雕花大床,决定什么都不跟卢瑥安说了。
只望卢瑥安别要余情未了,别替吴英祈痛心才好。
就像他的母后,明明被父皇弃于冷宫,天天以泪洗面,痛骂他父皇是个负心汉,后宫无数,漠视他们母子。可一听他父皇病倒,母后还不是贴身照顾,为他忧思,寝食难安。
思及至此,秦叙胸腔里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沉闷,闷声道:“既然如此,便继续养伤,任职课考之事无需担忧,自然会有人顶替办好。”
说罢,秦叙说了句众臣自便,就直接离开了。
多厮留几日,先给卢瑥安亲自处理罢。
如同烂木一般被弃置,卢瑥安心情能好?从淮扬上京又没有亲朋在侧,还需他多加看顾,忘却往事。
于是秦叙对随从吩咐几句,决定简装出行,又到卢瑥安那处去。
众臣跪地恭送他的离去,完了,回头请折了腿的吴英祈坐着,内阁大臣们一个个好生宽慰了一番。
吴老太太一一谢过,心情无比雀跃。
她儿子圣眷很浓啊!竟然引得圣上和大臣们来亲自探望!
送走内阁大臣们之后,吴老太太关了门,对着吴英祈满脸喜色地说道:“明儿我去官府亲自催一番,这都过了多久了,你腿都折了,他们居然还没抓到人,难道觉得你是小官一个所以就敢怠慢你吗!连圣上都亲自来探望,他们敢怠慢你吗?”
吴英祈也一脸感动。素来圣上探病,都只会对皇亲国戚、守疆大将、年事已高的有功之臣慰问来表示恩宠,没想到他一个小小的七品编修,为官不过数月,无甚功绩,都能得到圣上的恩宠。
虽然圣上来了也没说几句,但放眼整个京城,有谁能有他这样的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