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季遇抬头,眯着眼为难地看着从屋顶上头滴下来的水滴,抬脚踢了踢地面上的干草。
这破房子的地面不平,又黑不溜秋的,不知道攒了多少年的污渍,平时天晴的时候基本看不出来,反正鞋底上都是沾了脏污的。
可一到下雨天,这些陈年脏污在雨水的浸泡下溢出,小心不踩着还好,要是不小心踩上去,凹陷处的水溅起来,很容易脏到别处。
之前就算了,可现在这里是她的落脚地,要是不小心把干草弄脏了,她晚上就只能睡在脏兮兮的干草上。
外头还在下着雨,补漏洞是来不及了,现在只能先将就着,等天晴了再想法子修补。
门口的门槛处顶上还有一截屋檐,好歹能挡一挡雨水,不至于让外头猛烈的雨水直接透进门槛,飞到屋里来。
季遇的屋子里还没有椅子,她只能暂时在门槛处坐一会儿。
外头的雨下的不小,连带着温度都降了些,她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旧衣服,双腿并拢,在偶尔飞进来扑在她脸上的雨丝的沁凉下,思索着以后的打算。
“小鱼,小鱼你在吗?”
外头大门的声音响起,透过小小的院子轻而易举就到了季遇耳边,在她听来,这声音还显得大了些。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想起她这会儿在破屋住下,除了几件破衣服之外就没有带别的了。
没有犹豫太久,她立即从门槛上起身,跑到门口打开了并不算牢固的大门,眯着眼往外看,看清来人后,立即拉着对方进了屋子里头。
“哎呦,外头下大雨,里头下小雨,你应该来我家住的。”
“不要紧的,”季遇摇了摇头,拉着对方站在屋子里最干燥的地方,自己则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挡住了时不时被风吹进来的雨水,“六婶,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来了?”
“就是这么大的雨,我才要过来,”六婶立即说道,“我看这雨估计得下到深夜了,这会儿不过来,怕待会儿雨又下大。”
说话间,六婶将带过来的东西一一翻出来。
季遇只是看了一眼,就连忙拒绝:“六婶,我不能要。”
“不是我一个人给的,大家都凑了些,”六婶说道,一边翻东西一边说话,“早先就听说你过来,大家都帮着给你攒东西,屋子是在这,可我们都不敢直接把东西放在这破屋里头,怕被人偷了去,谁成想眼下你来了,却下了这么大的雨,真是天公不作美。”
说到这里,她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取了出来。
“这被子是你田婶子给的,她家闺女前不久不是刚嫁了么,给了陪嫁的被子,旧被子就留了下来,正好给你用,棉絮硬了些,回头找个机会重新弹一弹,被套都洗过,重新给你缝了。”
“炉子我家里之前用过,给你拿了些煤饼,不能做大菜,炖炖菜肉勉强可以。”
“锅碗瓢盆这些也不齐整,都是大家给你凑的,这你连嫂子给的,这是你胡大嫂子给的,还有这个是……”
“桌椅没法给你弄大的,都是周边的叔伯凑的,你都熟,好几家都凑了点,一家一样,都是个心意。”
“这个柜子破了个脚,缺了条腿,给你补了补,勉强能用。”
“还有……”
六婶一五一十认真说着,毕竟她是代表大家来的,总要说清楚哪样东西是谁家出的,不然她自己承了情可不行。
不过说着说着,她察觉到季遇似乎很久没有说话了,下意识抬头看去,结果就看到季遇脸上满是泪水的模样。
“哎呦,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还哭了呢?”六婶站起来,手握着袖子,小心去擦拭季遇脸上的泪水。
季遇立即张开手,紧紧抱住六婶,带着哭腔说话:“六婶,呜呜呜……”
“不哭不哭,不哭啊,你都是大人了,不哭。”六婶说着,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但说到后面的时候,她的声音也带了哭腔。
两人抱着哭了好一会儿,直到季遇的情绪缓过来为止。
“六婶……”季遇说着,突然打了个哭嗝。
这一个哭嗝打出来,两人都愣了,对视一会儿之后,两人都笑了起来。
“六婶,谢谢你,谢谢你们。”季遇认真道。
“谢什么,”六婶的神色也认真起来,温和地看着季遇,“你也算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会儿住到这里来,要是连我们都不帮你,谁来帮你,你说是不是?”
“但我是个没人要的孤儿。”季遇有些自卑,不是因为她是个孤儿而自卑,而是因为她没人要所以自卑。
福利院里的孤儿,有不少是因为父母去世,家里没有别的亲人才去的福利院,但也有许多小孩明明有父母,却依然被丢到了福利院,季遇就是其中一个。
“瞎说,你怎么会没人要,我们不是都算你的亲人吗?”六婶说着,看向季遇,故作恼怒,“还是说你不把我们当成亲人?”
“当的当的,”季遇连连点头,“你们都是我的亲人,真的,如果不是你们,我也不可能好好长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