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就不来,别把话说的这么好听。”夏商徵在对面冷不防道,警告似的看了一眼夏参衍。
夏参衍面色不变,唇角的笑意都未减分毫,淡淡道:“是,我不来。”
这种情况下不论是谁都会先圆了母亲的面子一口应承下来。可夏参衍居然犹都没犹豫就承认了,这不是他平时的行事风格。
连夏商徵一时也被噎住了,更别提死要面子的齐雪纯。
众人脸色精彩纷呈,气氛突然凝结起来。
夏商徵冷冷看着他,嘲道:“不想回来就滚出去,以后都别再来了。”
夏参衍面不改色的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毫不犹豫道:“好。”
他早就想走了。
夏参衍从位置上起来,朝聂董事长点了点头,便径直往门口走去,他居然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这次不仅仅是夏商徵,就是聂家主都愕然了。
夏参衍一向温和乖顺,从来没有这样不知分寸过。
“夏参衍!”
首先反应过来去拦他的居然会是聂泽臣。
夏参衍脚步一顿,堪堪立在门口,微微转了一下身,问:“怎么了?”
其实聂泽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到他离开就下意识想拦他,总之不希望这个人就这样草率的走了。
聂泽臣正斟酌着想说什么,话还没想好就被身后冰冷的声音打断:“夏参衍,你能耐未免太大了。”
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毕竟他之前还和聂泽臣老死不相往来。两人之间其实也不存在什么火药味,反正聂泽臣骂什么夏参衍也不会回应他,只是关系差到这种程度,突然一下好了,未免让人心生疑窦。
但夏参衍觉得没必要解释,一是清者自清,二是说了也未必有人信。
被人诬陷误会的感觉他可太清楚了,你再怎么急着证明解释,也没人会相信你说的话,他们只信自己想信的。
夏参衍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开门要出去,门还没开手腕就被人狠狠捏住,他一惊,下意识要甩开,却没能甩开,毕竟夏商徵的力气可比他大多了。
夏商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沉声道:“和妈道歉。”
“道歉!?道个屁的歉?他做错了什么?!”
聂泽臣往常是不愿意和夏商徵起冲突的,但是这一次他却下意识想维护夏参衍。而且他那段时间他自己想清楚以后并不觉得一直以来夏参衍有什么错,反而一直他们一家人在欺负他。
夏商徵眯了眯眼,捏着夏参衍手腕的手更紧了一些,嗤笑道:“我们家的事,奉劝你不要管。”
聂泽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他毕竟是个外人。
夏参衍的手腕被捏的有些疼,陌生的触感让他全身止不住的轻微发颤,胃部突然隐隐痛起来,喉头涌上一股强烈的血腥味,他咬牙咽下去,只想赶快离开这里,立马便朝向母亲那边,轻声道:“……对不起,妈。”
说完夏参衍就试图把手抽回来,夏商徵却仍不肯放过他,阴沉的盯着他,没头没脑的问:“夏参衍,你是不是在报复我们?”
夏参衍差点笑了。
报复?他有什么能耐报复他们?再说了,恨都没恨过,报复什么?
毕竟夏参衍一直很理解他们。他理解那些抛弃、厌恶、辱骂、欺凌,他不怪他们,是他自己太低劣,配不上他们的高尚与优秀。
“你……”夏商徵还要再说什么,然而他的话才出口,夏参衍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夏商徵下意识松了手,夏参衍便立马开门要出去,他这个样子夏商徵更不可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伸手压住了门。
“你怎么回事?”夏商徵蹙着眉。
回答他的是更加剧烈的咳嗽声,夏参衍的脸色本来就白,这一咳,脸色不红反倒更加白了几分,苍白的让人心惊,就连聂家主和齐雪纯见状都匆匆赶了过来。
“衍衍,怎么回事啊……”齐雪纯吓了一跳。
夏参衍什么都听不清,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模糊不清,唯剩下一点意识就是他要离开这里,行动却受到桎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做什么都要被他们管制阻碍,明明不喜欢他,明明那么讨厌他。
于是夏参衍在咳嗽平息的间隙骤然哑着嗓子虚弱的说:“……求你们了,放过我吧。”
是恳求,恳求他们的饶恕。
十三年的折磨,原本已让他麻木,可在这最后一刻,他突然想请求他们放过他,放他一条生路。
夏商徵浑身一僵,倏然一怔,齐雪纯听了这话脸色也倏地白了。
与此同时,夏参衍喉间那点猩红血迹也终于倾泄而出。夏参衍知道不能让血迹掉到聂家的地板上,平白污了人家的宅子,硬是两手捂着嘴,把那些腥红血液堵在了手心里。
血咳出来后夏参衍只觉身心舒畅了不少,尽管胃部依旧痉挛着翻搅着剧烈的疼痛。
“衍衍!”齐雪纯吓得双眼通红,是真的不知所措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她的声音是颤的。
夏参衍强撑着挤了一个笑容出来,虚弱道:“……支气管炎而已。”
“夏参衍……”聂泽臣楞楞看着他,突然发觉夏参衍比他上次见到的还要清瘦了许多,他居然莫名有些恐慌。
夏参衍将血迹藏在手心里,朝聂泽臣笑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用另一只手侧身去开门,这一次夏商徵不敢拦他了。
门开之后,他往外走了几步,用袖子擦去嘴角的痕迹,突然扭头朝他们笑了一下。
此时的辛由刚刚下过一次大雪,他站在雪地里,仿佛置身于缥缈的梦境中。银白的天地成了他的陪衬,好似下一秒他便能轻飘飘的消失在这天地里面,过而无痕。
他们听到他轻轻说:“妈妈,希望您平安幸福。”
没有夏参衍,她才会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