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给出了三套方案,一套时下流行的透明纱裙配牛仔的元素,一套不落伍的黑色一体小礼服裙,还有一套他个人很喜欢,但风格也很明显不主流的银灰色裙。
那个新人很有想法,她没有选择中规中矩的两套,不顾经纪人反对就选了那套银灰色裙。
这条裙子是一种灰色带金属磨砂质感的布料制作,上身呈现军装制服式的严肃,下半身却像是收拢的雨伞一样,这种布料没有纱裙的柔软飘忽,反而如收鞘的利刃一样,哪怕隔着一层也能品出些许冷酷来。
这条连衣裙本身版型十分简约大方,复杂的地方在于纽扣、肩章之类的细节,还有那条三指宽的红色漆皮皮带。这是最正的红,也是她身上唯一亮眼的色彩,打破了整体的沉闷。
仅仅看稿子,这件衣服实在普通。但是做好之后一上身,配合着高马尾和长靴,还有姨妈红的大红唇,却瞬间让人眼前一亮。
强势、冷硬、严肃,这些主流认为不应该出现女性身上的名词,出现在这个新人的身上却和她特别的气质相得益彰,最后一抹红色画龙点睛,像是一道冰冷的寒光,从一众花花草草中横穿而过,一目难忘。
本来还有些不高兴的经纪人顿时说不出话了。
这衣服,这人,都太特别了。娱乐圈从来不缺少美,就缺少这点特别。
“这是军装的剪裁,肩膀细弱的女生反而穿不出味道。”严欢也是大加赞赏,“你把她骨骼宽大硬朗的特色变成了优势。这种灰色很漂亮,带着一点点金属色,若是重一点就要变成水泥灰,轻一点又显不出这种冷硬。”
她伸手磨着布料,仔细想着最近送来的样布里有这种颜色吗?看起来真是不错。
“我请辅料部的同事重新染过色。”青川说着拿出一个本子,打开之后发现两侧贴着许多四四方方的灰色布料,这些灰色布料几乎看不出什么明显差别,只有一片片贴在一起才能看出细微的不同。
“一开始的灰色太晦涩,所以融入银辉光泽,但是这样还不够。后来我看到一片叶子的背面,银色、绿色、灰色相互融合在一起,真是十分漂亮,所以加入了一点点绿。”青川说。
边上经纪人睁大了眼睛也找不出那加了一点点绿色的灰,但严欢立刻就找到了它。
她指着其中一块布料,“放在一起对比就很明显,果然显得活泼了一些。”
“???”哪里明显?旁边两个行外人默默擦了擦眼睛,你们搞设计的,眼睛都是自带显微镜的吗?
不论如何,青川在工作室交出了一张优秀的毕业卷,大老板宣布,今天开始他可以独立接单了。
这一条裙子系统评分七十三,不是太高,虚拟老师指出了很多缺点,比如裙摆的长度,腰带的位置,纽扣的样式和距离比例等等。这都是很细节的东西,有时候却是成败的关键。普通设计师看起来距离大师并不遥远,其实差了一个大级别。
青川整体感很好,细节弱一些,另外虚拟老师觉得他的知识量稍稍少了一些,需要加强。不要小看知识储备量,这体现着一个人接触的世界的范围,也体现了一个人的品位,你能想象一个没有接触了解过正式西方礼仪的人设计出一套合规范的西方名媛成人礼的礼服吗?
“有空的话,多看看书,多听听音乐,欣赏一些演出,参观一些展览,提升个人素养。”虚拟老师语重心长,就好像青川是个中途辍学的学渣,各种恨铁不成钢。
“……”青川从善如流,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大学,趁着还年轻混进学生队伍去蹭蹭课。
没来得及混进大学生队伍,青川的姐姐给他找了一个近距离欣赏京剧艺术的机会,“弟弟呀,听说你最近想要欣赏一下高雅的艺术?咱们国家的国宝大师闫老师你知道吧?小齐他们那个剧组不是在拍京剧的戏么,这段时间刚好闫老师过去讲戏,走,姐带你近距离观摩国宝大师的风采。”
去,不能马上去,得找个由头,就说去给小齐探班。青川的姐姐一开始想着买些奶茶,青川忒实诚,说要探班,自己熬了一大锅的川贝冰糖雪梨,想着能解秋燥。
行吧,熬都熬了。就是加了川贝味道略苦,青川的姐姐觉得喝的人可能不会太多,但还是用一个泡沫保温箱带着许多一次性杯子过去了。
小齐受宠若惊,他在这个剧组加起来戏份都没有一集,没想到经纪人姐姐还专门来一趟。当然他很快发现自己大概自作多情了,经纪人不是为他来的,是专门带着自己弟弟过来听戏的。
小齐看着那个据说是设计师,却比他这小鲜肉还要鲜嫩可口的经纪人弟弟默默蹲在导演那边,自以为不起眼却存在感十足的杵着。
一天,两天,三天,连着三天青川都准时在傍晚时分出现在剧组,带着他那诚意满满苦味浓重但确实润喉止咳的川贝雪梨汤。不但小齐突然起了危机感,连别的工作人员也犯嘀咕:该不会想要入圈先来探探虚实的吧?这一天两天三天,追星的也没那么勤啊。
这么想着,大家看青川的表情就不一样了。
青川对情绪十分敏锐,不过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还是默默的观看闫老师讲戏,就像是认真上课的学生一样拿着本子时不时做个笔记。闫老师八旬的人,讲了两个小时就会累,一般他会有个学生上来照顾老人家,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人没来,青川就凑上去。
“闫老师,您请坐。”他打了伞把老爷子请过来,拉开椅子请他坐下,见他伸手揉着太阳穴,知道是犯头痛了,他的学生也给他按过几回,“您休息会儿?我给您按按头?”
“啊?”闫老师这时才发现这人不是自己学生,是个陌生的年轻人,他刚想拒绝,一双冰凉的手就按在他的太阳穴上,手指关节不知道按着哪个穴道轻轻一摁,“嗯……”
闫老师顿时就像是被撸了肚皮的猫一样软了骨头。
四周围大家还没散去,听见这古怪的声响都诧异得看过来,只见平日一向严肃的老爷子这会儿毫无形象的摊在椅子上,脸上表情陶陶然,嘴里哼哼唧唧的发出意义不明的声调,一副被梳了毛的老猫的舒爽样子。
而他的身后,那个漂亮的年轻人正在认真的按摩,修长玉色的手指十分专业得从脑壳一路按到肩膀,一边还说,“闫老师您这肩膀肌肉也太僵硬了,您是不是都没怎么有托举的动作?”
他的手指不知道往哪里一扣,闫老师猛地睁大眼睛,大家一骇,还以为老爷子整疼了要生气,没想到下一秒眼皮子又慢慢垂下来,弯成了一对特别和蔼可亲的月亮眼。
简直就像是公园里遛狗散步的老大爷一样可爱可亲了。
被骂了好几天看了好几天的晚娘脸的演员们发出了灵魂的质疑:假的吧?!
“哦~~”按摩完了,闫老师摊在椅子上一脸荡漾得不能看,嘴里还哼哼。要不是众目睽睽看见了,还以为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晚节不保夕阳红了一道。
看一向棺材脸的老爷子舒坦成这样,一直受着颈骨酸痛困扰的导·业界原则·演忍不住看向青川:这小伙子要是手法不错,也不是不能给个路人甲乙丙丁啊。
闫老师休息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觉得脖子这块简直像是换了老旧机器一样的舒爽,他忍不住揉了揉脖子,又扭了扭,转身对青川正色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啊?这手法哪儿学的,哎哟,我这请老师傅按得都没这么舒服,一点都不疼。”
青川:……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是在大尾巴鱼身上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