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机缘巧合?
什么鬼?
昭明错愕的看着仅有一面之缘,并且相处并不愉快的巡逻队队长。
那演技精湛的大队长笑着用肩膀撞了一下昭明的肩膀,“是吧,阿明?”
阿明个鬼哦。
虽然心里翻滚,但昭明的脸上还是特别冷静持重,他好奇这人什么目的,又为什么假装他们好交情,也笑了一声,“是啊是啊,多少年没见了,相互也没联系,差点没认出来。”
村长叼着一根雪白的烟,不舍得点燃,呵呵的笑,“没事儿没事儿,方便的很。你要不嫌麻烦,常来,啊。得了,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去看看老婆子在干什么。”
老村子特别善意的给两人留了空间。
老村长一走,昭明就变了脸,虽然还是笑,却怎么都看不出之前的和善来,他伸手把肩膀上搭着的这只手扭下来,“哦,好久不见啊,我怎么不知道在这里还有我的老朋友呢?”
“你不高兴了?”对方摊摊手,笑嘻嘻的靠在顶梁的那根圆柱上,刚刚看着挺正直的年轻人,这会儿看着就特别不正经,“别不高兴嘛,上次我也没坑骗你啊。我叫乔宽,虚长你几岁,叫我宽哥就行。”
莫名其妙。
昭明都不明白这人找自己什么事,他一个手里头有点权力的巡逻队队长,找他这乡下知青,还冒充他幼年朋友,总不会只是闲着无聊发慌吧?
“上次的酒挺好喝的,你这儿还有吗?”
“为酒啊?”不知道为什么,昭明就松了一口气,为酒,那简单啊。
乔宽的眼睛眯起来,那神情像是吃饱了肚子舔爪子的老猫,“是啊。”
“葡萄酒,还有石榴酒、杨梅酒和桑葚酒,不过都才半年,酒味比较淡,口感酸甜。”
村子的后山有不少果树,属于村里的集体资产,除了一部分交到供销社换成钱和票,剩下的都归村民所有。因为供销社每次拿走的不多,村民自己打一些,还剩下不少在树上,昭明就采摘了一些酿酒,他尤其喜欢后山深处野果树上的果子,
知青们都知道,他们里头有两个‘巧手媳妇’,一个是小余同志,自己腌制乌梅、炒本地野茶、晒酱、晒腊肉腊肠……一个是昭明,床底下的大坛子,有咸蛋、松花蛋,有酒泡的豆腐乳,也有自酿的果酒,还能自己调配跌打药酒。
众知青每次看到两位掌厨在厨房里掂勺子都会心有戚戚:都是城里来的,为何你们如此之秀?
乔宽点点头,“我先看看。”
“买酒就买酒,你干嘛充我旧友?”
“又不是一棍子买卖,何况,我瞧着,你以后还是得去县城里吧?那县城我熟啊,谁家有什么谁家缺什么我都知道,真正的好东西可不会走早市。你说咱们城乡合作怎么样?不比你单打独斗强?”
“我们才见了一面。”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你让我想想。”
两人就去了知青点。这会儿才过了年,地里没什么活计,大家都趁着这会儿走亲戚,所以知青们也难得有了空闲。这会儿天已经不早了,外头冷,大家就围坐在炉灶边,揣着手,抱着装满热水的玻璃瓶,讨论着晚上吃烤年糕还是吃蒸窝头。
小余同志回家了,剩下的知青们依依不舍,哭得跟对象出国一样。幸好昭明还留着,这日子总算还能过下去。不过比起学惯南北的全能型选手小余同志,昭明同志的厨艺技能点得比较偏,大伙儿也是现在才发现的。
昭明同志最擅长做点心,西点中点都行,但在这儿是没什么发挥的余地,也就早上弄些窝头菜包,再过年那会儿奢侈得用油、肉、面粉做了外酥里嫩的沪市生煎包,这些点心好吃是好吃,不当正饭啊。
再然后,昭明同志熬粥、煲汤、清蒸菜也很棒棒的,一碗野菌汤鲜得能把舌头吞掉。他甚至还会做出一桌相当美味的豆腐宴。
但昭明自己口感清淡,擅长的菜肴也是一样以蒸、炖为主,少盐少油,十分健康。这类菜吃个几天没关系,一连吃十多天就出问题了,太清淡了。
知青们嘴巴都被小余同志的家传御厨手艺养刁了,小余同志自己做了许多酱料,哪怕素菜也能做出荤菜的油香,昭明却做不到,他擅长把油腻的荤菜做出素菜的清爽。
川蜀来的同志最伤心,每天喝着清汤流眼泪,但这会儿小余同志不在啊,能怎么办,委委屈屈的吃了几天营养健康的养身汤、清蒸菜,最多就是把私藏的豆瓣酱、辣油等等拿出一点调味。
材料所限,过了年之后桌子上基本就没有过肉菜,手艺所限,还都是口味清淡的。不吃辣的知青们都觉得还好,昭明的手艺还是相当不错的,但吃辣的重口味就馋了。
小余同志离开的第N天,想她,想她,还是想她。
这些同志的怨念实在太过深重,昭明想了想,确实不好顿顿白菜豆腐,他就在晚餐上做花样,咱们可以围炉烧烤啊,不然吃火锅也成,蒸窝头夹馅料也可以啊。能围着烤火,还能边吃边聊,热乎乎的吃进肚子里,又暖又舒坦。
此提议一出,全票通过。
同志们终于不再抱怨昭明的寺庙风厨艺了,他们每天早上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思考:晚上吃什么?
乔宽到了知青点,一看一群人围坐在厨房,看到昭明都招呼,“小昭,晚上吃什么呀?”
昭明挥挥手,“还有些糯米粉,今儿吃酒糟圆子怎么样?”
“不留着过两天元宵么?”
“元宵要用的我留着呢。”
“大圆子还是小圆子,放冬瓜糖丝么?”
“放薄荷,清爽。”
“放红豆沙,沙甜。”
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讨论里面放些什么东西更好吃。
乔宽看着心里可乐,心说这村里的知青们怎么和他原来接触的不大一样,乐乐呵呵的。这知青点也不一样,围了院子,错落有致的种了瓜果蔬菜,也搭了架子,上面还有老去的丝瓜藤。地上有几只剪了羽毛尖尖的母鸡在啄食,还有几只扁嘴的小鸭子,摇摇摆摆的到处晃悠。
都没看出来是个知青点,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哪个老乡的家。
昭明进了屋子,趴地上从床底下扒拉坛子,乔宽就倚靠在门口的位置,一边打量井井有条的男生宿舍,一边笑眯眯看昭明拿东西,“那酒酿圆子我能吃一碗么?我家里也没人,自我家阿叔走后,这些年就没正经吃过住家饭。”
“这算什么住家饭啊?”昭明抱着坛子站起来,他把几个坛子摆放好,弹了弹膝盖上的灰尘,“我得先问过大家。你不怕回去太晚了?”
“就一小时的路,有什么怕的。”
昭明就想起来,这人好像是骑着自行车来的,那自行车还停在老村长屋子的门口。
知青们都很热情,听说是城里过来找昭明的旧友,都要他留下吃饭。乔宽打蛇随棍上,张口就许诺,日后去了县城去他家里住两天,又很是‘自家人’的谢谢大家平日照顾昭明。
“你们是阿明朋友,便是我的朋友,以后有事尽可以去县城找我。不犯法不违背原则的,义不容辞。”他自然地伸手搭着昭明的肩膀,态度真诚热情。
男同志们都哈哈哈的说好啊好啊,只有一个女同志嘀咕了一声‘怎么跟来了对象似的?’,她也就是随口一说,后面也跟着‘好啊好啊’起来。
昭明抽搐着嘴角,并不是很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