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闻箫一口一口喝着茶,视线从人的手指上扫过去,池野开口,“那人是附近一个包工的,我在跟他谈,他包下来的活儿,能不能从我家店里进货。我去套过别的几家店的报价,都比我高,他喜欢占小便宜,我把价格往下压了一分,应该能行。那人以前过得肯定不太如意,跟报复似的,现在有机会就灌人酒。”
闻箫想问,知道那人喜欢灌酒,为什么吐成那样都还要去喝。但一想,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如果不是肩上有重担,谁会这样。
池野换了话题,“今天作业是什么?”
闻箫:“你想做?”
“不想,就问问,让我知道自己是还有家庭作业的人。”池野觉得闻箫有意思,话少,但每句话都很刺儿,特别有个人风格。
正好烧烤被端了一盘子上来,池野把不锈钢托盘摆中间,先拿了串青椒排骨。见闻箫看着自己手上,“想尝尝?你自己拿,别打我这串的主意。青椒不吃就放盘子里。”
闻箫:“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青椒?”
池野咽下一块排骨,话里带笑,“上次你在我家店里吃饭,一盘子青椒肉丝,只见你夹肉丝,青椒在你眼里跟隐形了似的,你的筷子从头到尾就没跟它接触过。”
闻箫有很短暂的出神。
他不喜欢吃青椒这件事,他爸妈知道,除此以外,就没有人知道了。
没再接话,闻箫拿了串藕片,这家店老板味道放的重,藕片很辣,一口咬下去,能把人辣出眼泪来。
两个人把烧烤吃完,池野收回手机,叮嘱芽芽,“不能看了,手机看多了眼睛会坏,就跟你们班那几个小眼镜一样,戴副眼镜在脸上,又重又麻烦。”
芽芽点点头,看向闻箫,“可乐哥哥也戴眼镜。”
闻箫很配合池野的教育,摘了眼镜,“不戴也可以,平光的。”
池野有点惊讶:“你眼镜……是个装饰?”
再打量这时候的闻箫,池野明白自己这同桌为什么要戴眼镜了。
少了细银边的眼镜当缓冲,虽然没达到换了个人的程度,但闻箫这双眼睛显得冷淡又锐利,非要形容,就是,芒刺毕露,扎人那种。
要是开学第一天就没戴,保准没人说他是个书呆子好学生。
闻箫:“看够了?”
池野把视线收回来,“嗯,看够了。”
第二天,闻箫旁边的课桌依然空着,赵一阳也不念叨池野了,认识到,池野不来学校是正常状态,来了学校才是例外。
语文的单科成绩最先出来。基础分在那里,成绩相差不大。念到池野,语文老师看了眼空课桌,“同桌帮忙代领一下,分数,六十。”
闻箫起身,把试卷领了下来。
上官煜转身看了看池野的试卷,目光落在总分栏招摇的“60”上,“每到考试,我就会在池哥是真学神和真学渣之间摇摆不定。”
赵一阳正在哀悼自己填错了的诗词古文,闻言道,“不管是什么,反正池哥控分是绝了,这么久,我就没见过池哥考除六十以外的分数!”
鉴于诗词古文填空错的太多,赵一阳大半天都在碎碎念,说自己不应该在语文考试前一天,去网上听什么“飞流直下三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my dream is far away。”搞得他写卷子的时候,愣是想不起来空着的后半句应该填什么。
闻箫直接屏蔽了他的碎碎念,结果赵一阳背过手来敲闻箫的课桌,“闻箫,闻箫!”
“咚咚咚”的很扰人。
停笔,闻箫应了声,“什么?”
赵一阳从两张课桌之间的缝隙里,把手机递给闻箫,“池哥的电话!”
“池野?”
“没错!”
闻箫接了手机,放在耳边,“我是闻箫。”
池野那边环境吵闹,有“顿——顿——”的机器声传过来,隐约还有什么人在大声吆喝,杂音吵得耳朵疼。
等挂了电话,赵一阳一脸好奇,“池哥什么事儿啊,我还以为是给我打的电话,没想到一接通,就让我把电话给你。”
闻箫把手机还回去,起身往教室外面走。
赵一阳一愣一愣的,“你这是要去干嘛?”
“找老许请假。”
闻箫请假请的很容易,他说身体不舒服,还没具体说清到底怎么个不舒服,老许就利落地把假批了,还劝他,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身体最重要,反正后面只剩一节美术欣赏一节英语,不妨事。
闻箫道了谢,回去教室,拎书包走了。
一年级三班的教室里,芽芽已经收拾好书包,正等着。见闻箫出现在教室门口,她奇怪地探着脑袋往他身后看,“可乐哥哥,我哥哥呢?”
“你哥有事,让我来接你。”闻箫还在想怎么解释,芽芽已经明白地点点头,“麻烦可乐哥哥了!”
搭公交回九章路,芽芽在前面带路,上了楼,又找钥匙出来开门。
池野家室内格局跟闻箫外婆家里一模一样,东西少,收拾得很整洁。他朝客厅窗户看了一眼,发现上次没看错,他卧室的窗户,确实跟池野家斜对着。开着灯,能看见模糊的人影。
见芽芽打开书包开始做作业,闻箫问,“你晚上吃什么?”
芽芽:“冰箱里有哥哥做好的菜,热一下就可以。”
闻箫取下挂肩上的黑色书包,犹豫两秒,“你做作业,我去厨房看看。”
池野到楼下时,九点过,底楼有人电视声音开得响,路过时能听见《新闻1+1》主持人播报开场白。
他拿钥匙开了门,家里灯亮着,有平平缓缓念课文的嗓音传出来,“小燕子说,春雨是绿色的,你们瞧,春雨落到地上,草就绿了……”
池野站在门口没动,觉得这只燕子应该是个面瘫。
没几句,声音就停了下来,闻箫转过身,“回来了?”
他视线从池野手背上的伤扫过去,当没看见。
池野自己解释了两句,“搬东西,划伤了。”说完,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这一句。
“厨房的碗记得洗,芽芽的语文做完了,读课文和预习也完成了,数学刚要开始。走了。”
池野靠着墙,觉得浑身松松散散的,他“嗯”了一声,懒洋洋地笑,“谢谢小闻老师。”
“不谢。”闻箫瞥了他一眼,“要是芽芽的数学题你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我。”
“……”池野撑直背,笑骂,“滚你隔壁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