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野手臂搭上闻箫的椅背,“嗯,没事,你池哥罩你。”
闻箫见他整个人都要倒自己椅子上来了,十分不近人情地拎开了他的手臂。
下英语课,池野很快就没了影子。赵一阳转过身来找闻箫问问题,见桌子空着,“靠,池哥这是修行过瞬移之术?刚刚人不是还在吗?”
闻箫看向卷面,“哪道题?”
赵一阳心思收回来,“这道题,时态为什么不对,我没懂。老师讲的时候,大家看起来都特别懂,但我不太好意思问别人,我们不自家兄弟吗,问你我没心理障碍!”
赵一阳虽然人缘好,但差不多水平间,都存在竞争。让他去问跟他同段位的,再听对方说一句“这道题这么简单,你竟然会错”,他能原地表演一个上吊。
闻箫看了眼题,“第二段第三行,那句话表明了时态,跟这道题对应着看。”
见闻箫都不用再看题,明显是全记在脑子里了,赵一阳双手合十,“善哉善哉,这位施主,请问您脑子是怎么长的?”
闻箫:“自然生长。”
赵一阳问完题,坐回去记了几笔,又回过头,“你是好人!”
他刚开始跟闻箫说话,心里总有点犯怂,觉得这个新同学冷冷冰冰,气场三米八。后来一起“撞鬼”被罚检讨,又一起上网从后门跑路——是他曾经太过肤浅,以貌取人,实在不应该!
下了晚自习,赵一阳回过头,叫住闻箫,“等我十五秒!”
手上飞快地把英语作文的结尾写上,担心闻箫跑路,赵一阳赶紧回头,见人还在背后站着,才呼了口气,“你今晚有约吗闻箫?”
闻箫摇头,“我回家。”
“要不要一起吃个夜宵?就小吃街,新开了一家烤肉店,一根竹签串着全是肉,放铁架子上烤,‘滋滋’的。这家店老板傲娇,只在这个时段营业,要不要试试?”怕闻箫拒绝,他比划,“好多人都吃过了,吃过的都说好吃,好评度百分百!”
闻箫也饿了,点头,“走吧。”
赵一阳做什么事,从来都组队进行,上官煜早就预约了,见许睿没走,又拉上了许睿。
从教学楼出来,往校门口方向走了几步,看见了不少高一的。
许睿想起来,“这一届高一的不好混,遇上改革,不单纯分文理了,改成3+1+2,语数外不变,物理历史选一门,剩下的再选两门,幸好我妈把我早生了一年,不用面对这么头疼的事。”
赵一阳想了想,“能不选英语吗?”
许睿飞过去一个白眼:“你想得到是挺美,汝与城北徐公熟美?”
赵一阳大笑,“当然是我想得美!”
出校门口,拐进小吃街,老远就看见一个摊位前有人在排队。那个摊子的外表很低调,红色三轮小货车,后面改装成一个铁皮炉子,因为烧煤炭,一阵阵地冒着烟。老板脚边放了一个塑料大桶,里面黑漆漆全是煤炭。
名字也很朴实,就叫“一口烤肉”。
赵一阳往前指,“就是那家,看,我就说肯定好吃,人这么多。”
小吃街附近不繁华,生意全靠附中的学生。这一溜队伍下来,清一色全是附中校服,旁边撑开的小桌子也已经坐满了,很火爆。
许睿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以前只身闯鬼屋的传奇经历,耳边飘过去“哟,那个不是物理成绩逆天的一班大佬吗,据说英语也很厉害……”
阴阳怪气的,听着有点膈应。
许睿停下演讲,偏头一看,和几个男生对上。
他皱眉,“赵一阳,那几个好像是隔壁班的,你帮我掌掌眼,那几个人的脸都不太有辨识度。”
赵一阳也听见关键词“物理成绩”了,“咦,你说你几个背后嚼舌根瞎哔哔的人啊,我还真认不出来!”
上官煜接话:“闲话说多了会变长舌妇,可能是外貌改变了,所以认不出来。”
说完,三人对了个眼神,眼里都写着——兄弟,有两下子!
赵一阳还一脸真诚地问闻箫,“闻箫,你认识吗?”
闻箫:“没印象。”
被怼了回来,那几个人没再好意思说话,耳边终于安静了,许睿想起来,“我的鬼屋历险记讲到哪儿了?”
赵一阳回答他,“已经讲完了,来,我们来聊一聊别的!”
排了十分钟队,轮到闻箫几个点单。赵一阳他们为了对得起这十分钟的排队,狠着心一人点了十串,闻箫胃不太行,只要了三串。
肉烤起来滋滋冒着香气,孜然辣椒粉依次撒上去,就更勾人胃口了。
赵一阳想起来,“闻箫,你不是跟池哥住得近吗,池哥那白天能见几次人、晚上影子都摸不着的作息,绝对没机会尝到这家烤肉,要不你给他带几串回去?”
闻箫默了两秒,“好。”
烤好的肉串塞进塑料袋,很快就布了一层白色的水汽。
许睿和上官煜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肉,“卧槽,好吃,就是辣,爽!”
公交车上,闻箫拎着两塑料袋的烤肉,弯曲着的手指能感觉到热气。他一只手拉吊环,盯着车窗外的街景。
这趟公交每天坐一个来回,他已经知道安王府那个站游客多,经常能看见穿统一服装的中老年旅行团,一环路口经常堵车,不分时段,动不动就堵……
明明已经很熟悉了,但就像是悬着空,脚踩不下地。
没有踏实感。
车停下,广播里报站“栖霞路到了”,闻箫拿手机出来,给池野发了条微信,问他在哪里,给他带了吃的。
直到车停在九章路,都没收到回复。
就在闻箫准备再问问时,语音通话响了,头像显示的,正是池野——漆黑一片的头像,在屏幕中间,下面是一行字,“池野邀请你进行语音通话”。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闻箫按下接听,“喂。”
十分钟后,闻箫按照微信的导航,站在了一家烧烤摊前。
这家烧烤摊位置偏,不远处是个建筑工地,叮叮哐哐,似乎还在加班做着什么。门口摆着张桌子,三个戴安全帽的工人正在划拳。
闻箫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停在路边的灯柱下。
灯下站着的人仰着头,闭眼抵着漆了灰漆的灯柱。光线从上到下,落在他半张脸上,五官清晰。因为姿势,侧颈的肌肉绷紧,喉结明显,勾出来的线条十分利落。
闻箫走近,就闻到了一股酒气。不难闻,就是很重,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酒。
他问,“灌你酒的那个人走了?”
“走了。”池野闭着眼,指了建筑工地的方向,“回工地去了。”
他手重新插回黑色的裤袋里,头偏向闻箫所在的方向,睁开眼,睫毛盛着光,说话有些含混,“谈下来了,第二批货也由我供。钱够了,我妈的新药钱够了……”
最后半句,他嗓音低了下去,不知道是在跟闻箫说,还是在告诉自己。
闻箫看着眼前的人,“池野——”
“嘘,”毫无预兆地,池野往前迈了半步,靠在了闻箫身上。两人身高差不多,池野额头抵着闻箫清瘦的肩膀,打断他说话,又喊他的名字,“闻箫。”
闻箫没动:“嗯。”
“让我靠一下,我有点……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