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房门,一边从自己衣柜拿换洗衣服,一边对犹自发愣的谢卓说:“别愣着,赶紧把地板擦一下,那玩意干了就不好清理了。顺便开窗通个风,味儿太大了。”
谢卓:“……”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好依着孙自南的指示,老老实实地把地板擦干净了。等孙自南从浴室里出来,就见谢卓垂着脑袋坐在桌前,衣服也没换,任凭风从窗外呼呼地吹进来。
虽然气温已经回升,但毕竟是早春,孙自南怕他冻死,只好自己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了:“你不冷吗?”又低头一看地板,皱眉道:“地板缝里没擦干净……算了,明天让清洁阿姨擦吧。”
谢卓愣了一会儿,驴唇不对马嘴地问:“你是处女座吧?”
孙自南说:“是啊。”
只有他们处女座的人能干出这种事来!
“那个……”谢卓抓心挠肝地纠结了半天,最后终于鼓足勇气,艰难地开了口,吞吞吐吐地说,“如果你觉得……恶心,我可以换寝室……”
孙自南整理桌面的动作一顿,深思熟虑片刻,说:“不觉得。只要你答应以后别把指甲油化妆品弄得满地都是,及时开窗通风,继续保持良好的卫生习惯,可以不用换寝室。”
他说的是真心话。对于一个有洁癖的处女座来说,像谢卓这样卫生习惯好又追求精致生活、平时不爱运动、不会动不动就搞得满身大汗的室友简直可遇不可求。再说喜欢穿小裙子又不是什么罪过,总比天天光膀子四处乱晃好吧。
“你不会介意吗?”他仓惶地问,“跟一个变态住在一起……”
孙自南深深地皱起眉,谢卓感觉自己在他脸上看见了堪比检查卫生时的严厉神情。
“你确实应该多读点书,”孙自南说,“就算你把自己打扮成二胡卵子,那也是你的自由,如果这样要被叫成变态,那天下大概没什么正常人了。”
“我对你穿什么没有任何意见,你的爱好跟我没关系,更轮不到我来评头论足。同样,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强迫你只穿男装不穿女装。”他从书桌上拿起手提包,转身出门,“就这样。我去上课了。”
厚重的木门咔哒一声落了锁,良好的隔音使他连孙自南远去的脚步声都听不到。满室寂静,只剩他轻轻的抽泣声。
谢卓抹了把脸,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在他绝望地坠入谷底、做好了身败名裂的准备时,这个平日里高冷不爱搭理人的室友却表现出了令人意外的宽容,甚至破天荒地开解了他两句,以一种坚定而不容置疑的尊重,轻飘飘地将他捞回了地面。
谢卓在隔音很好的寝室里痛哭了一场。哭完后,他洗掉了脸上的残妆,换上学校制服,在晚自习时走进了教室。
当然,教室里的孙自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之后谢卓单方面地宣布跟他成为好朋友,理由是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孙自南则单方面地觉得他很矫情,居然为了这么点破事就能抛下矜持,跟一个从来不说话的室友做朋友,可见他的友情真的很廉价。
但是他并没有拒绝谢卓。
毕竟那天他在门外听见了惊天动地的哭声,以这货的德行,万一自己拒绝他,他很有可能会想不开去跳楼。
后来谢卓一改往日懒惰散漫习气,洗心革面发愤图强,后来甚至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孙自南出国两人也没断了联系。他回国那天谢卓坚持要亲自来接,于是在国外饱经历练的孙自南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惊吓——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长发飘飘、身材傲人的漂亮姐姐,居然是他那曾经平胸叛逆的高中同学。
时至今日,他们两个仍是好朋友。孙自南按部就班地长成了青年才俊,谢卓借着父亲的助力开起了酒吧,整天以女装形象示人。好在他是个不吃亏的性格,这些年周旋于形形色色的客人中间,人情世故见识得多了,倒是能够放下心结,找到了与世界正确相处的方式。
所以虽然谢卓看着不是那么靠谱,孙自南还是愿意找他倾诉一下烦恼。
“我家老头子让我去相亲。”他轻轻晃荡着热水杯,假装毫不在意地说,“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