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饭局最终不欢而散。
那天之后孙自南有段时间没碰欢乐斗地主,怕触景生情,唐楷也再没给他发过微信。一直到五月底,谢卓兴致勃勃地组了个户外旅游团,打算去农家乐BBQ,打电话给孙自南,唐楷这个名字才被重新提起。
“老婶,在吗老婶?”谢卓纳闷道:“我联系了唐楷,他怎么听着好像不太热情?你们俩出什么事了?”
孙自南说:“没什么,他可能在慎重考虑。”
其实他原本大可不必如此急着将内情捅给唐楷,甚至可以一直瞒下去。原因不重要,结果才重要,毕竟俗话说得好,凑合着过呗还能离了咋地。只要他俩最终走到一起,共同享受这份遗产,当初的隐瞒又算的了什么?
但孙自南习惯把丑话说在前头,哪怕令人不快,也比日后真相暴露、在两人中间狠插一刀强。
他很清楚唐楷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从第一次见面就看得出来。比他强迫症还重的完美主义者,怎么可能忍受有瑕疵的婚姻?
孙英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他清楚得很,无非是看中了唐楷的家庭背景,想借着姻亲的助力再往上爬一爬。但反过来想想,老头子现在能用遗产威胁他去和唐楷相亲,将来万一唐家出了什么事,他会不会又用这个理由逼他和唐楷划清界限?
如果连“喜欢”都要被人随意摆弄,那还不如绝情一点,免得招人算计。
他自己没得选,还是别拉着唐楷一道跳火坑了。
“他不愿意去就算了。”孙自南掐了掐鼻梁,“我最近也……”
借口还没编出来,谢卓在电话那头说:“没有啊,他愿意去啊。你刚说你怎么了?”
“没怎么。”孙自南难得卡了下壳,迟疑片刻才道,“我知道了,会准时过去。”
谢卓摩拳擦掌:“很好,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一定给你一个终生难忘的回忆。”
孙自南忽然有点不妙的预感。
这个预感在他站到山下时变成了现实。抱着轻松愉快聊天玩耍预期的孙老板注视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曲折石阶,在心里响亮地骂了声娘。
徒步登山,谢卓这孙子真干得出来!
谢卓穿着一身浅灰运动服,白色棒球帽,长发绑在脑后扎成马尾,手里举着个小红旗,活像个带团导游:“大家自行结伴,互相帮助,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上爬就行了。目标是山顶,冲啊!”
众人嘻嘻哈哈,各自翻检包中物品,穿戴好装备,准备登山。
孙自南咳了一声,举手道:“吃饭的地方在哪,我开车上去行不行?”
谢卓:“哥,别闹,你以为是来上驾校啊还开车上去?要融入集体,快点,人家唐教授等你呢。”
孙自南无奈回头一看,发现唐楷穿着白T黑色运动裤,戴墨镜,背着防水登山包,正站在他身后。这身衣服衬得他年轻了许多,平时被衬衫遮住的肌肉线条展露无遗,看着还挺壮。
只不过他一回头,唐楷提步就走,多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自行上山了。
搞得孙自南一头雾水,心说这货是单纯路过,还是有话要跟他说呢?
他心中有一万个零一个不情愿,然而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只好认命地叹了口凉气,认栽了。
孙自南虽然瘦削,身材不错,但他不是特别爱运动,平常打个网球或者高尔夫就是极限了。这回他事先不知道谢卓做的安排,虽然换上了便于活动的休闲装,但用来登山还是有点勉强,更何况他身体素质摆在那儿,没爬多久就喘得厉害,只好停下来扶着山石休息。
五月阳光已带上了灼热的气息,一个短发女孩子从后面赶上来,笑着跟他打招呼:“爬累了?”
孙自南记得她是好像是个画家,还是什么艺术家,反正跟谢卓关系很好,于是淡定悠闲地点了个头,维持着他大尾巴狼的风度,说:“好久没爬山了,需要先适应一会儿。”
头顶一片阴影忽然笼罩下来,唐楷冷着脸把鸭舌帽扣到他脑袋上,毫不留情地戳穿道:“歇够了吗?这还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
孙自南:“……”
那女孩了然地笑起来,说:“那我先上去啦,山顶见。”
孙自南摆了摆手。唐楷莫名地有点不高兴,语气不善地问:“这就是你新找的下家?”
孙自南感觉自己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只河豚,他一边抬步向上走一边说:“哪来的下家?又不是打斗地主。”
唐楷得到了他的否认,却依然不是很开心。孙自南这个人真是有毒,他曾经的温言笑语有多令人晕头转向,此刻的若即若离和避重就轻就有多可恶。
孙自南强撑着走了一段路,见唐楷还跟在他身边,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得纳闷:“唐教授你也爬不动了?”
唐楷鄙视地看着他。
孙自南:“……”
“一共八个人,六个都在前面,包括两个女的。”唐楷毫无感情地说,“怕你半路上丢了。”
孙自南一愣,随即失笑:“我真是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