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六点半。
唐楷沐浴着明亮晨光与山间微风,从院子外走了进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好多房间还拉着窗帘,看样子众人昨夜玩得太晚都还没起床。他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叹了口气,打算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凑合一顿。
唐楷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屋,穿过客厅走向一楼厨房,离着好远闻见一阵诱人香气,伴随着锅铲轻微的碰撞声和开水沸腾的咕嘟声,顿时令他的饥饿感从八分变成了十分。
唐楷还以为是这里的老板回来了,探头一看,却发现站在灶台前居然是孙自南。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来的,正懒散而悠闲地用小平底锅煎着鸡蛋,旁边一口大锅里水花翻腾,银丝般的挂面在其中浮浮沉沉,而在岛台的另一头,咖啡壶里已装了半满。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合在一起,与另一个人的背影相配,声色味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温馨,如有实质地填满了这间小小的厨房。
唐楷的目光像是被这个场景黏住了,感觉可以就这么注视着他,直到地老天荒。
不过他没坚持几秒,辘辘饥肠就先造反抗议。唐楷屈指在门板上“笃笃”敲了两下,孙自南闻声回过头来。
“早安。”
“早安。”唐楷看见他的黑眼圈,微微拧着眉头问,“怎么起这么早,昨晚没睡好吗?”
“还行,”孙自南道,“习惯了。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唐楷一身运动打扮,额上仍有微微汗意,裁剪普通的直筒T恤也掩不住他扇面似的宽肩细腰,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唐楷轻描淡写地说:“去山顶转了一圈。”
孙自南肃然起敬。
他今早醒来时两条腿肌肉酸痛,应该是昨天爬山加上久站的缘故,下楼时腿都不敢打弯儿。唐教授是个狼人,昨天爬了一半没过瘾,今天居然起个大早,自个儿去登顶了。
孙自南瞄了一眼手机上的计时器:“早饭还得一会儿才好,你可以先上楼洗个澡。煎蛋要全熟还是溏心的?”
眉心舒展开来,唐楷说:“全熟。辛苦你了。”
“小意思。”孙自南单手颠勺,给煎蛋翻了个面,随口答道,“不用客气。”
孙自南准备的早饭有他一份,这个发现令唐楷莫名愉悦,一直持续到他洗完澡重新下楼。厨房里,孙自南正将面条捞起来过水,忙乱间隙听见他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指着餐桌,支使道:“拿碗拿筷子,把面和浇头端上去,要吃多少自己盛。”
面是挂面,浇头是雪菜肉丝,三个煎的金黄的荷包蛋躺在白瓷盘里,唐楷疑惑道:“有几个人?”
孙自南重新倒油热锅,不知在忙活什么:“三个。”
唐楷:“还有谁?”
“我助理。”孙自南说,“你从客厅过来时没看到吗?他在沙发上睡觉。”
唐楷想起他进门前在院子外看见一辆轿车,还纳闷了一下昨晚那里应该没有停车,原来是孙自南的。
“怎么叫助理过来?你今天有其他工作?”
“没事。”孙自南又往锅里磕了个鸡蛋,说,“昨天的衣服不能要了,让他给我送套新的过来。”
唐楷心态立刻平衡了,朝客厅投去了充满同情的一瞥。
资本家都没有人性的。
他把面条盛进三个碗里,却不动筷子,像个小朋友似地乖乖坐在桌前等开饭,得寸进尺地问:“还在做什么?别忙了,其他人估计很晚才起,先来吃饭吧。”
孙自南在那头起锅装盘,关了燃气和抽油烟机,片刻后将一碟蛋饼放在他跟前,说:“没他们的份儿。你先吃,我去叫助理。”
然而唐楷仍然坚持到他入座才肯吃早饭。惨遭拉壮丁的于梁困得迷迷瞪瞪,灵魂都快从天灵盖上飘出来了。结果一屁股坐在唐楷对面,一抬头顿时让他吓精神了,效果堪比见了鬼:“唐唐唐教授好!”
唐楷还记得这个怂包似的小助理,慢条斯理地说:“嗯,你好。”
说完就不搭理他了。
不过于梁从小怕老师,再加上唐教授留给他的心理阴影很重,这顿饭吃得战战兢兢、如坐针毡,总觉得下一秒唐楷就要点名叫他起来回答问题。
孙自南尝了口雪菜肉丝面,咸淡正好,荷包蛋也煎得恰到好处。美味温热的早餐很好地抚慰了他的肠胃和心情。他见唐楷没动那碟蛋饼,便说:“之前不知道你早上出去锻炼,就煮了一锅面,估计你吃不饱。我刚才看冰箱里还有一点昨晚没烤的肉,随便摊了个蛋饼,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唐楷先是怔了一怔,才伸筷夹起一块切好的蛋饼。孙自南不知道用什么做的饼底,与鸡蛋合在一起既香且软,与街头卖的鸡蛋灌饼的酥松口感截然不同。饼里面卷着切碎的洋葱、青椒、煎过的鸡腿肉,配上一点黑胡椒和微辣的烧烤酱,哪怕是不太爱吃洋葱和青椒的唐楷,也毫不抗拒地接受了这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