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约翰听不清这些声音在说什么,只能听到这里面蕴藏着无尽的痛苦,他的意识被迫卷入其中,脑海里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只会发出意义不明的哀嚎。
这种恐惧与痛苦的情绪非常强烈,好像在一瞬间清空了人类的大脑。
直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把约翰冻住了。
噩梦像潮水一般退去。
***
约翰被冻醒了。
他发现自己脸上、手上都有一层白霜,脚陷进了结冰的水坑里,差点拔不出来。
詹森撑着一柄黑色的雨伞站在栏杆旁边,雨水细密,加上伞面的遮挡,根本看不到他的面孔。
这里不是教堂里,约翰发现自己站在码头的栈板上。
不远处就是大海,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涌向岸边。
约翰前面还有几个人,造型跟约翰差不多,脚被冻住了无法走动。
约翰数了数,西风号的两个乘客都在,船长与水手不见了,修女也不见了。
阿贝尔医生蜷缩着被冻在距离约翰最近的水坑里。
看来,他们被月光影响,全部陷入了噩梦,然后迷迷糊糊地往海里走,而詹森再次救了他们。
“……”
约翰表情复杂地看了詹森一眼。
理智告诉约翰,他不能跟这个人说话,接触得越多就越危险。
可是谜团太多了,情报与线索又太少。
“为什么?”
约翰突然开口,他不明白为什么詹森要救人?
还只救了自己跟阿贝尔医生,其他人呢?
詹森发现约翰在跟自己说话,他微微抬起雨伞,露出那双浅蓝色的眼睛。
“祭品会增加它的力量,让它苏醒。”
“祭品?”约翰瞳孔收缩。
所以不是救人,只是不想“资敌”。
但是这里还少了几个人。
“他们被迷惑得太深,救不回来了。”詹森像是看出了约翰的疑惑,主动解释,“所有事情都有一个源头,我看见你正在寻找。”
约翰下意识地捏住了装在口袋里的笔记本。
詹森无视约翰警惕的目光,神情从容,就像在谈天气一样随意:“昨夜,它的力量笼罩了整个黑礁镇,然后会越来越强,镇上的人会在这股力量的影响下逐渐陷入噩梦,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走入海里,现在谁都无法离开黑礁镇。”
“它是谁?”
“被黑礁镇的人称呼为海神、怪礁的存在。”
詹森的态度很好,有问必答。
正是这个态度,让约翰更加警惕了。
“谁都无法离开……包括你吗?”约翰忽然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包括我。”
詹森表情不变。
约翰从来没有这么难地分析过一个人的表情,按理来说,习惯动作跟神情变化都会暴露一个人内心所想,可是詹森没有多余的表情。
这时医生也苏醒了,他发出一声惊叫,打断了约翰的思绪。
约翰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詹森撑着雨伞离开了。
“等等!”
约翰心里还有很多疑问。
可是詹森没有回头,他就像一个鬼魂,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街道房屋的阴影里。
“……我死了吗?”阿贝尔医生恐惧地抱着头,冻得直打喷嚏。
“死人应该不会打喷嚏。”
“够了,约翰先生,我受不了你们英国人的黑色幽默。”阿贝尔医生费劲地扑腾着,最后还是约翰踢碎了冰块过来帮他,医生才从结冰的水坑里挣脱出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被海妖迷惑了?”医生后怕地问。
“是的。”约翰想起了那个噩梦,一边救人一边问医生的梦境。
果然阿贝尔医生也看到了赤红的海水,怪礁,还有恐怖的哀嚎声。
“那个……”
“什么?”约翰抬起头。
阿贝尔医生一脸的为难,然后吞吞吐吐地说:“我觉得那不是噩梦,那是在捕鲸!”
约翰十分惊讶,他知道捕鲸,虽然捕鲸的传统很早也很古老,但是最近一百多年,人类在疯狂地捕鲸。
约翰没有亲眼见过捕鲸,所以进入噩梦的时候也不会想到。
阿贝尔医生艰难地说:“我以前也对黑礁镇的海神传说好奇过,专门翻阅了资料,我查到在海水淹没城镇之前,黑礁镇就是因为捕鲸而变得繁华热闹,这里的渔民一开始只是在海湾里捕鲸,后来欧洲的船队来了,大量招募水手,交易鲸油与鲸须。七十年前发生的暴雨洪水淹没了一半城镇,死了很多人,原本优良的港口条件没了,船只无法靠岸,黑礁镇再也没有捕过鲸。所以我一直认为海神的传说是我们的父亲、祖父们被自然灾害吓到,然后流传出来的谣言……”
“祭品。”约翰忽然说。
阿贝尔医生一呆,然后发现约翰取出了老牧师的笔记,飞快地翻阅,最后停留在一段标注了黑礁镇的页面上。
“鲜血与死亡,会唤醒那些沉睡的东西。
“它们在古老的年代被称呼为神,
“我们不应该在海上制造杀戮,至少不能在同一个地方。
“神会以为那是人们安排好的祭祀,然后出现,吞噬所有沾染了鲜血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