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种隔着很远,就能感觉到“危险气息”的家伙,如果是在伦敦街头遇到,约翰估计自己会把手伸进口袋握住枪,再远远地绕开。
——让你心甘情愿地把整条马路让出去,恨不得爬屋顶都要避开的危险人物。
约翰搞不懂康纳尔牧师这群人为什么把描述、研究这些存在的知识称为“神秘学”,难道不应该是“危险学”或“生存学”吗?
约翰保持沉默,搬货。
七个箱子堆在了船上,怪船微微下沉,稳稳地漂浮在水面上。
“用船送到海边,它们会自动飘向怪礁,记住,要在银月再次升起之前。你也可以不去,让别人代替你,但是不管躲在什么地方都没用,祭坛关闭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要接受来自海神的注视。”
詹森说完就消失了。
约翰:“……”
海神的注视是什么?听起来很不妙。
约翰当然不想去冒险,可是这里没有别人。
医生还昏迷着,亚尔松警官根本不相信他,而且回头去找警官与酒馆老板也很费时间。
还要银月再次升起之前,把这一船沾了血的祭品推入海里。
估计是糊弄海神,让它躺着把祭品吃了,然后看见祭坛里没剩什么值得吃的东西,就会放弃起床了。
约翰找到一根板球棍,充当船桨,往海边划去。
***
约翰来到码头附近,发现这里完全被洪水淹没了,只剩下房顶像礁石一样露出水面。
越往前,积水的颜色就越古怪。
没有浑浊的泥沙,是一种深幽平静的墨蓝色。
约翰正要跳下船,忽然感觉到怪船一阵剧烈的摇晃,消失得无影无踪,把他跟箱子都扔在了水里。
约翰左右张望,果然在码头原本的位置上发现了渔船。
箱子在水里有浮力,不是很难拖动。
而且约翰隐隐感觉到一股力量,正在拖拽着箱子向大海飘去,看来詹森没有骗他,祭品会被海神牵引。
约翰费劲地把七个箱子装上船,解开了渔船的绳索。
渔船先是随着水流缓缓后退,漂了一阵之后,毫无缘由地“飞”了起来,像利箭一般在海面上掠过,消失在雨幕之中。
天地间忽然安静了一瞬,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就在约翰以为是错觉的时候,他的耳朵再次捕捉到了海浪、雨水、还有杂物的撞击声。
唯一不同的是,天边的乌云好像散开了一点,有一抹光线照在海面上。
暴雨开始转小。
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原本淹没的街道与房屋都露了出来。
约翰脸色发白,没有一点欣喜的表情,他脑中的直觉警报在疯狂叫嚣,他转头就往教堂的方向跑去,因为那里地势比较高——他用了平生最快速度在跑,短短半分钟,肺就像要炸开来,两条腿拼命摆动。
轰隆隆的恐怖声音从背后传来,约翰回头时,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恐怖的白墙。
是比城镇的所有房屋都高的巨浪。
海啸来了。
约翰毫无反抗之力,被海浪轻而易举地卷走了。
他又听到了许多可怕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绝望地哀嚎着。
上下颠倒,意识被抛离,谈不上痛苦绝望,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
“咳咳。”
约翰趴在地上,拼命吐着海水。
他勉强睁开眼睛,赫然看到一座巨大的礁石出现在眼前。
他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人,约翰看到了阿贝尔医生,还有老杰克、亚尔松警官。
所有人像是搁浅的鱼,以各种挣扎搏斗的姿势僵硬地凝固在那里。
这景象十分诡异,因为有些人的眼睛是睁开的,表情惊恐。
约翰往前爬了几步,又看到一些镇民,他并不认识,直到遇见一个穿着修女衣服,握着十字架的女人。
修女蜷缩着身体,只有脸朝上。
“醒醒。”约翰试图叫醒她。
修女没有反应,不过人还活着,有呼吸。
旁边西风号的船长左半边身体已经陷入了黑色泥沙里,像是晒干的鱼。
约翰心惊肉跳,因为前面全是这样的尸体,焦黑干瘪。
这是什么地方?
黑礁镇全灭了?
海啸摧毁了黑礁镇?可是他们活下来了?
这算活下来吗?
约翰满心疑惑,他忽然听到了碎石滚落的声音。
约翰立刻闭上了眼睛,一点都不好奇,坚决不去看那座巨大的礁石。
“……呼……嘶……沙沙……”
奇怪的声音徘徊在耳边,约翰的脑袋闷闷地抽痛,他强忍着不适,不发出任何声音。
随后约翰感到了有什么东西在看自己。
那种浑身战栗,恐惧得无法动弹的感觉来了!
这就是海神的注视?
约翰感到自己忽然浮空,就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从地面拽到半空中,然后他藏在口袋里的东西哗啦啦全部滚了出来。
康纳尔牧师的笔记、一堆封裹好的牧师亲笔信、一张康纳尔牧师的照片……
约翰闭着眼睛,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感到头像是要裂开了,随即失去了意识。
“啪。”
约翰像一口麻袋,直直地掉在沙地上。
照片缓缓上浮,然后出现了一个虚幻的场景。
银色线条勾勒出康纳尔牧师的房间——老牧师看见墙壁与天花板上的白霜神情惊慌,大门忽然打开,一个戴着礼帽披着斗篷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那张照片。
在整个虚幻场景里,唯有这张照片是实体。
老牧师惊恐地倒下,男人把照片扔在了冰霜冻结的地面上,转身离开,身后的阴影与黑暗旋涡交织成了一片迷幻景象,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漠然地瞥了房间最后一眼。
幻影消失了。
“……”
怪礁沉默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照片上残余的神秘力量再次被触发。
银色线条构成的虚拟幻影第二次出现、播放。
然后是第三次。
第四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