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国盛开口说:“放在那儿,我来洗。”
叶池回头看叶国盛一眼,放下碗筷,站在旁边看着叶国盛洗碗,他一直看着叶国盛,跟着叶国盛。
叶国盛去草房,他跟着去草房。
叶国盛喂鸡,他跟着去喂鸡。
叶国盛回厨房,他跟着回厨房。
叶国盛烧热水洗脸洗脚,他就在旁边看着。
叶国盛问:“你洗不洗?”
叶池赶紧点头:“洗。”
叶国盛给叶池打了水,叶池自己洗手洗脸洗脚,还把自己的小袜子给洗了,个子矮,挂不到绳上,就踮起小脚,吃力地把袜子挂在门鼻上晾晒,而后晃晃悠悠地把洗脚水给端倒了。
看着叶国盛走进牛房,他又噔噔地跑进牛房,他以为叶国盛肯和自己说话了,高兴地问:“爷爷,你为什么和牛睡一个房间啊?牛屎不臭吗?”
叶国盛叹息了一声,说:“睡觉吧。”
叶国盛吃力地脱掉棉裤,坐上床,掀开被子,坐进被子,蠕动了一下身体,便躺在进了被窝里,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没一会儿便听到大黄牛反刍的声音,带着一种吃饱喝足的满足感。
叶池站在床边,看着床头的一部电话,电话都不响,好一会儿昂起小脸看着房顶微弱昏黄的小灯泡,心里有点低落,房外忽然刮起一阵冷风,拍响了窗子,他吓了一跳,赶紧脱了鞋子脱了棉服和裤子,钻进被窝里,睡到叶国盛的脚边。
刚一躺下,房内的灯泡“啪”一声灭了,整个房间黑暗一片,他的听觉越加敏锐,听见了窗外呼啸的风声,感受到了厚重被子里的冰冷感,他睁大眼睛看向窗外,透过微微的缝隙,看到有树枝摆动,像鬼魅一般,显得冬天更加冷了。
他觉得自己也冷,冷的想妈妈,虽然妈妈经常忙碌,每天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或者邻居家,可是那是他妈妈,他从邻居老奶奶那里认识了拼音,看了一本儿童书,书上说,“妈妈”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一个词。
妈妈。
他想妈妈了,他在黑暗中一言不发地盯着电话的方向,死死地盯着电话。电话旁边的叶国盛也没有睡着。
这些年来,虽然老大叶宏杰一家总想着从他身上占点便宜的,但老头子他的钱早贴补孩子们贴光了,没钱了,所以日子过的还算平静,想着这几年自己种种地卖卖菜什么的,自己给自己攒点棺材本,就该到地下找老伴去,也不能指望孩子们什么。
毕竟,人老了,容易惹人烦。
孩子们长大了,也要负担起他们自己的家庭,他理解,只是没想到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他,撞上了叶池这小家伙,这可怎么办呢?
他老了,活不了几年了,自从叶宏涛让他一再心冷之后,他对“养儿防老”这句话就不信了。
年轻的时候他忙碌的忽略了孩子,总觉得自己的孩子不管怎么样都会对自己好,毕竟自己的忙碌也是为了给孩子更好的教育和更好的生活,孩子长大了也会理解的。
没想到、没想到……他觉得自己教育孩子挺失败的,他也负担不起叶池的人生了,要不,就让老大把叶池送走吧,随便送哪儿都行。
唉!
叶国盛在心里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翻动一下身体侧躺着,就在这个时候好像听见了一个弱小的哭声,他怀疑是自己耳鸣了,没有在意,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片刻之后,又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哭声,像猫咪呜咽一样。
怎么回事儿?
叶国盛这下屏息细听,结果在大黄牛的反刍声之外,还真听到了哭声,而且是个小孩子的哭声,哭的格外伤心,他缓缓坐起来,仔细辨认哭声的方向,在漆黑的房间内,缓缓地把目光移向自己的脚边,确定了哭声是脚边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