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晔在文书堆积如山的桌案后坐下,问道:“有没有可能,一个人被消除记忆,重生在另一个人身在?”
月璃回答道:“听说人间时而会有这种奇事,有老者死后,会有某地毫不相关的年轻人,与老者生前的行为习惯、一举一动都别无二致。”
“这个年轻人,就会被老者的后人当做老者投胎转世,他们往往会与这个年轻人互做朋友或者认个亲戚。”
“不过人族不知道,这世上本没有轮回,都是有的妖魔违反帝尊定下的律法,偷偷夺舍在人族身上所为,前一个人寿命尽后,就寄生于下一个人,如此保留了上一个人的习惯。”
“帝尊是怀疑那个小仙修吗?”月璃惊讶地问道,“夺舍是那些丧心病狂的妖和魔才做的事,连在我们魔界都是禁止的。沈仙师那样的人,怎么会去夺舍呢?”
“未必是夺舍。”澹台晔道,“本尊觉得中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也许他是不得已而为之。”
月璃沉吟道:“可是……如果不是故意夺舍,这是从未听说过的事情啊?”
“本尊从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熟悉,对他总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的性格、习惯、爱好、举止……都与另一个人别无二致。”澹台晔道,“而且,方才本尊查看了他的记忆。从他的记忆里看,本尊可以确定,现在坐镇在玄天剑宗的人,根本就不是真的沈步云。”
“他不是真的,那真的沈步云去了哪里?他又为何与沈步云如此相像?”
“假的?!”月璃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么说,帝尊现在是觉得,这个小仙修才是真的沈仙师?”
“所以,本尊想问问你。”澹台晔说道,“到底发生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一个人记忆全无,还重生到其他人身上?”
“丧失记忆这种事,也许受了伤,也许受了刺激,都会发生的。”月璃答道,“但是要夺舍重生在其他人身上,沈仙师除非是……他自己已经……”
“除非他自己已经死了”,但月璃不敢说出口。虽然帝尊喊着要手刃那位沈仙师,但是若有人敢在帝尊面前说那位沈仙师死了,月璃可不敢想象是什么后果。
“死过一次对吗?”澹台晔冷冷地低笑了一声,“百年前他算计我的时候,可不像是马上快要死了的模样。”
“属下以为,帝尊若要验证他是不是真的沈仙师,还有一个办法。”月璃说道。
澹台晔的目光转向月璃身上。
月璃继续说道:“一个人就算没了记忆,记忆也只是被封存罢了,不可能消失。帝尊可以试着,用一些熟悉的景象,去勾起他的回忆。或者是他印象深刻的事情,也许一刺激便想起来了。”
“就算不能完全恢复记忆,也能想起来一星半点。他只要能想起来哪怕一点点,帝尊也可以放下心,确信他就是要找的人了。”
……
澹台晔一路走回到房中,一边考虑着月璃和自己说的话。
轻轻推开房门,四下悄然无声,澹台晔的目光扫过房间,只见沈鸿雪趴在桌上,手边放着空空的药碗,和没有动过的一碟蜜饯,已经睡着了。
明明最怕苦,竟然没有吃蜜饯。趴在桌上睡着,也不肯去床上睡。
澹台晔无声地走上前,将沈鸿雪轻轻地抱起来,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自己退了外衣,轻手轻脚地躺在了床外侧。
说是让沈鸿雪暖床,其实是澹台晔给他暖床还差不多。沈鸿雪的体温很低,手脚也冰冰凉凉,若不是呼吸时胸口有轻微的起伏,简直令人怀疑是否还活在世上。
澹台晔侧了个身,面对沈鸿雪的方向,凝望着沈鸿雪的脸,定定地看了好久。眼前的人美好得几乎不真实,又脆弱得好像一眨眼就会融化。
沈鸿雪忽然在梦里皱紧了眉头,似乎睡得不太踏实。
澹台晔伸出手,轻轻揉平沈鸿雪眉心的褶皱。又盯着他看了会儿,方才恋恋不舍地闭上眼睛。
他熟悉的情景,或者是印象深刻的事情……哪一件会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事情?
……
沈鸿雪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仗剑行走在一片荒芜。
放眼望去,这一片苍茫荒原,不见边际,凡人不至,仙人不来,唯有妖魔横行。
而手中的剑不是自己平时的剑,竟然是师尊的度厄。
度厄的剑锋上血气横秋,亡魂无数,哀声彻云。
突然,一个披头散发的黑衣小魔崽子突然窜到脚边。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还夹杂着枯草,一身黑衣上尘土和血丝凝结成块。但一张白嫩嫩小脸奶奶的稚气未脱,额头上还有一对没有长开的小角。
金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可怜无辜地看着自己。
沈鸿雪被这孩子吸引了注意,不但是觉得这孩子外表可怜又可爱,而且总觉,这孩子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沈鸿雪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在哪里见过这孩子。手臂上猛得一痛,竟然被这小魔崽子的獠牙深深剜了一口。
小魔崽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尖锐的獠牙。雪白的獠牙上还沾着沈鸿雪的鲜血:“打了本王的印子!你就是本王的人了!”
“本王可是很厉害的……啊喂……”小魔崽子话音未落,就被一只手扯着衣襟拎了起来。
小魔崽子的小短腿在空中胡乱蹬起来,奶声奶气地喊道:“喂!你这个坏仙修!你快放开我!再对本王不敬以后就不罩着你不让你当王妃了……喂!”
沈鸿雪重复了小魔崽子口中陌生的词汇,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疑惑:“……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