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文本该反驳,毕竟他体型比孟衍魁梧,但想到雨夜那天,孟衍背着他这坨快两百斤的肉还能在丛林里健步如飞,便自觉的安静如鸡了。
又聊了一会儿,孟衍让众人先养养身体,明天再一起讨论离开的话题,随后便把这些脸色煞白的病号都赶回了屋子。
闲着也是闲着,孟衍在这种人生地不熟、不知道是虚幻还是真实的地方,难免会对同胞好一点,尤其还是自己人。
他亲自去后山套了两只野鸡,用大灶台给病号们做了顿好的,等众人吃了两顿饱饭恢复元气,天就隐约见黑了。
李婶还没回来,孟衍待着无聊,吃完饭就在河边捉鱼,见这天色不好,便也打算回王博文的房间。
簌簌簌簌——
孟衍刚要离开,灌木叶子就发出了被碰撞的动静,敏锐的领队一下子捕捉到了异响,他没有转头,而是用余光去瞄。
一个头发花白的苗服老太太正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
孟衍没被吓到,本着不打扰别人蹲坑的美德,他决定无视对方。
也就这么会儿功夫,天就完全黑下来了。
但孟衍很熟悉这样的环境,他并不害怕,只是凭着记忆回到了梯子处,镇定的爬了上去。
等回到王博文的屋子,他才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不知道那个老太太是不是还蹲在草丛里。天都这么黑了,万一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斜角村的晚上可不一般。
如果白天的斜角村风景如画,那么晚上就足以让胆小鬼瑟瑟发抖。
因为没有电器,这边的黑夜是真的体现了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适应了这种极度安静的环境,就又会觉得过分吵闹了。
簌簌风声像是人类的嚎泣一般,尤其这边还有不少溶洞,对面山就有一个,风一吹就呼呼作响,被村里人戏称为哭坟洞。不知名的动物蹿过草丛发出的声音也显得格外突出,在没有可视光线的环境下,很容易自己吓到自己,去幻想那经过屋子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既然敢这么晚出来,村里老人应该早就适应了吧,说不定现在已经回家了。
孟衍不再纠结,转头去和王博文聊天。
王博文早就在等着孟衍了,跟迎接皇帝回寝宫似的,连床都给人铺好了。
孟衍摆摆手:“你睡床,我打地铺就行。”
胖子不依,两人扯皮一会儿,以孟衍胜利告终。
两人一个虚弱,一个劳碌了一天,再加上没有光线,很快便睡着了。
深夜。
笃笃笃——
笃笃笃笃——
孟衍是被怪声吵醒的,他睡的正香,半恼的揉了揉眼睛,皱起眉头去仔细聆听声源。
瞬间,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这宛如敲门板声音,刚好就在他身下!
孟衍立刻弹起来,握住了桌子上的铜烛台。他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之前那个老太太,但仔细一想,立马就发现了不对。
李婶家的吊脚楼很高,他一米八六,站在房子下方抬手才能摸到顶,而那个老太太,一米六都不到吧。
像是感觉到了孟衍的苏醒,声音立刻消失了。
就在他以为这个人放弃了的时候,他的脚下猛然传来撞击声。
“卧槽。”孟衍被惊得在心里咒骂一声。
咚——咚——
这动静可不小,吊脚楼附近根本没有什么石块,而溪边的石头需要搬运,声音响起的间隔不会这么短。想要发出这种在原地不断规律响起的咚咚声,可能只有一个办法……
这玩意在蹦高,用脑袋磕孟衍脚下的地板。
什么鬼东西?孟衍心里的慌张逐渐转变成惊疑,因为这动静有点太大,对方要一直用这么大力的话,脖子肯定会断掉的。如果是个正常人,那现在就应该头破血流了。
孟衍摸黑从抽屉里找到了火柴,然后点燃了铜烛台,跳跃的火光将屋子照的忽明忽暗,更显诡谲。
他回头看了眼王博文,这家伙睡的跟头死猪一样,压根没感觉出不对劲儿来!
孟衍可不想再让胖子受惊,所以只是一个人凝视着地板。渐渐的,这撞击声也消失了,孟衍怀疑这东西是不是把自己撞出脑震荡,直接晕了。
但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也就隔了不到半分钟,周围就又响起了怪声。
噔噔噔——噔噔噔——
而这次,制造声音的东西并没有放弃,正持之以恒的想要靠近,而且声音的位置不太妙。
这个吊脚楼的梯子并不放在房门正中,而是侧边,大门外有一条过道,可以通向梯子。但他所在的这个房间,恰好就在吊脚楼的侧边,也就是说,梯子就放在他窗外。
而那怪声,就是人爬楼梯发出来的动静,之所以一直持续不停,就是因为这个人爬不上来,每爬三四节就会滑落下去,然后锲而不舍的继续往上爬。
有人想爬进他的屋子。
这个人绝对不是回家的李婶,听声音非常沉重,像是个男人发出来的动静,而且李婶怎么可能连自家梯子都爬不上来呢。
深呼吸几次后,孟衍终于屏除了慌乱,他握紧烛台,整个人弓起背,像是蓄势待发的豹子一般对着窗口,准备在那个人进来的一瞬间制服对方。
对于体力和拳脚功夫,孟衍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噔噔噔的声音还在持续,忽然,动静消失了。
一个人影伴着烛火映照在窗前。
“诶我这暴脾气。”见到是人,孟衍就安定了,同时也火气大涨,他还以为这里闹鬼呢!人他可以对付,但鬼还真没把握,在没死之前他都不相信有鬼。
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在这发什么羊癫疯。
他也不等这人进来了,直接一把推开窗子,颇有分量的烛台猛然砸到了对方的头上:“看个屁啊!”
砸完,孟衍才觉出不对劲儿来……
他在人影出现的瞬间以为是村里的小偷,但转念一想,哪有小偷会把人吵醒再动手的。
电光火石之间,孟衍猛然抬头,一张惨白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可能是他见过最苍老的面容,老年斑、层层叠叠的褶皱、剥落的牙床,配上那浮尸一般肿胀的毫无血色的皮肤,犹如棺材里爬出来的厉鬼,再配上那双眼球上翻,瞳孔涣散的干瘪眼眶,更是坐实了这一身份。
一股老人味混合着尸臭猛冲过来,他只觉得从脚底到头顶硬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是吓得,是恶心的。
“我靠!”孟衍没忍住,喷薄而出一句国骂,“这么大岁数还出来吓人,真他妈拼命啊!”
几行污液从对方被砸伤的额头上淌了下来,就如同孟衍此时尴尬的冷汗。
大爷:……
恰巧此时王博文也被孟衍砸人的声音给吵醒了,揉着眼睛嘟囔着,等他一睁眼,尖叫瞬间掀翻了屋顶。
王博文:啊啊啊啊!
孟衍:……
王博文:啊啊啊啊有鬼!
大爷:……
王博文:啊啊啊啊!
孟衍:好了好了。
握着凶器的人默默收回了手,然后把窗户淡定关上。
“你什么都没看到,是我开窗的方式不对。”
孟衍再一开窗,外面果然没人了。
王博文嘴唇直哆嗦,伸出手指着窗户,指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眼睛一翻,又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