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陈飞见大家差不多都回来了,又拿着报名表上了讲台。
“大部分项目已经有同学自愿报名了,现在女生四百接力差一个人、跳远差男女生各一个、铅球差一个女生、八百米差一个男生……还有就是三千米也差一个男生。”
“没人要报名了吗?”陈飞说着在投影仪下面点开了手机上的抽签网页,“那我抽签了啊……”
抽其他几个项目的时候还好,独独到了三千米,大家都噤了声,屏息凝神地盯着大屏幕上的那个小圆盘。
大奔这会儿还在唠叨江黎。
已经被抽到项目的人就放松了很多,贺昀刚刚才被抽中了跳远,这会儿已经继续刷数学练习了。
那是一道概率题。
已知袋中各有红白蓝球10、5、3枚……
题干还没读完,就听见前面的卫舒承好大一声:“卧槽!”
贺昀抬眼,大屏幕上,那小小的箭头稳稳地停在了江黎的名字上。
陈飞看了一眼贺昀身边已经空了的位子,说道:“要是没人反对的话,咱们班三千米就由……就由江黎跑了?”
班上安静了好一阵子。
“那……就这么定了。”陈飞想着这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抽的,就先把校霸的名字填上去,到时候江黎要是不想跑……再说,再说哈。
大奔也被卫舒承那一声叫唤吓了一个激灵,然后他先是庆幸了三秒不是自己,又给江黎发了条信息。
飞奔的五花肉:【恭喜黎哥喜提春运会三千米】
发完了,也许是怕江黎还在气头上,他又补了一句。
【要是不想跑赶紧跟周老师说】
然而直到晚自习结束,大奔都没收到任何回复。
*
其实江黎没过多久就开机了。
经理刚把工资结给他,包含了到月底的钱,但却告诉他从今天起就不用来了。
江黎有点懵,但经理的样子明显不愿意再多说,他也就没再追问。
在街上逛了一会儿,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江黎抿了抿嘴唇,上了公交,然后在市医院的门口下了车。
上了六楼,柜台的护士跟他打了个招呼,问道:“今天来的这么早?”
江黎嗯了一声,然后问:“下一期的医药费是多少?”
护士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拉出账单:“我看看啊……低保扣百分之八十,国民Omega医疗保险再扣百分之十七……算上这期还没交的,一共是一千四百九十二块三。”
少年的视线垂了垂,从包里点了十五张钞票,递了过去。
收好护士找的零钱,江黎犹豫了片刻,顺着走廊往里走了走,然后拐进了一间病房。
那是间八人房,这会儿有一半是空着的。江黎径直走向最靠里的那张病床,然后拉开了隔帘。
病床上躺着个女人,面色枯黄,骨瘦如柴,插着鼻氧管,正睡着。
病床边上的小柜子上放着两个橘子,江黎轻手轻脚地从病床下面拉出把折叠椅,在床边坐下;然后拿了个橘子,细细地剥开来。
隔帘外时不时传来一阵又一阵骇人的咳嗽声,江黎却恍若未闻,专心致志地剥着手里黄澄澄的水果。
剥下来的橘子皮也不急着扔,照原样再把果肉包起来,防止风干。
床上的人还睡着,细看的话,江黎的五官跟她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一直睡着,江黎也没叫她。
剥好橘子后,他沉默地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外面剧烈的咳嗽声弱了弱,才站起来,又轻手轻脚地把折叠椅放回床下。
一直在咳嗽的是对角床位的一个老大爷。
江黎掀开隔帘出去,刚巧碰上那老大爷的老伴晃晃悠悠地端着水盆要去倒。
“……我来吧。”江黎接过老婆婆手里的塑料盆,拐出去倒掉,然后又接了盆热水回来。
回来的时候刚巧赶上值班的张大夫查房,见江黎也在,张大夫赶紧叫住他。
“小江,”她把江燕茹的病历递给他,“你妈妈的情况……开始恶化了,恐怕不能继续保守的药物治疗了……就算不做手术,药也得换一批。”
江黎扫了一眼病历上的X光片,中间一块被圈出来的阴影比上次看又大了不少:“……需要多少钱?”
“只换药的话,一期得涨到三千块钱;做手术的话,还是九万块。”张大夫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当然,手术不但贵,风险也非常高……小江,真的不考虑联系你爸……”
少年轻声打断了她的话:“那就换药吧,钱的话……我会想办法。”
*
下了晚自习,贺昀给司机发了条信息,不多时,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一中附近。
贺昀上了车,对李叔说:“送我去皇冠KTV附近的派出所。”
李叔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少爷,您去那儿干什么?”
贺昀看着两小时前收到的短信,扬了扬嘴角:“秘密。”
那条短信是个没存的号码发过来的,内容只有一句:
——贺少,监控按着您说的处理了。
李叔又补充了一句:“老爷知道了也许会不高兴。”
贺昀嘴角的弧度更大:“这次狐假虎威了一把,不高兴是正常的。”
“明天就是周末了,少爷打算回家吗?”
“不回。”
李叔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踩了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