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的时候,陈锋从外头回来了。
他没有先去内宅,而是先去了前院书房。
虽说时辰已经不早了,可还是有人在等着见他。
等他见了所有人之后,天彻底黑了下来。
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手里拿着一封书信。
卫山将摆在另一边的宫灯捧了过来,放在书桌上,让这里更亮堂一些。
陈锋头也不抬:“如何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卫山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陈锋问的是什么。
毕竟现在,陈锋心里分量最重的恐怕就是世子夫人了。
卫山不敢有丝毫隐瞒,将白天的事事无巨细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陈锋听完,心情甚好,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倒是小瞧了她。那两个,你也去敲打着,若是对世子夫人生出二心,我这也是容不得他们的。”
卫山心中一凛,立刻应下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陈锋。
陈锋心情正好,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怒的,还好心情地问:“瞧什么?”
卫山捡陈锋爱听的话说:“小的是瞧,您对夫人上心,夫人如今的作风,可是和您越来越像了。”
这一句话,果然是说到了陈锋的心坎里。
夸奖傅昭,可比夸奖他让他舒服多了,更何况卫山这一次,把两个人一起夸上了。
陈锋斜睨了卫山一眼,“嘴皮子又利索了。”
卫山嘿嘿地笑了两声,“比起您来,小的还差了远了。”
陈锋笑了一声,继续看手头上的书信。
这时,明月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是茶水。
陈锋看了一眼,淡淡地道:“以后晚上不必送茶过来了。”
明月一怔,又镇定自若地应了一声是。
但说完,她也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就站在原地。
陈锋抬眸看去,正好瞧见明月两只手上都缠着纱布。
他没说话,倒是卫山大大咧咧地问:“你这手是怎么了啊,手受伤了,就让别的丫鬟过来伺候就行了。”
明月低垂着头,声音清冷,无波无澜,“是奴婢没有办好差事,去嬷嬷那里领的手板子。”
在陈锋这里,有资格教训明月的,除了陈锋就只有傅昭的。
卫山诧异,“世子夫人宅心仁厚,你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啊。”
“是奴婢没有看管好手下的小丫鬟。”明月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起伏。
卫山是个爽快的人,便直言不讳,“丫鬟犯了错,就罚丫鬟好了,怎么连你也一块罚上了?”
明月咬着唇,没有再回答。
她的两只手上缠着白色纱布,瞧着触目惊心的。
许是站得久了,她的两只手在微微打颤,似乎快要拿不住手上的托盘了。
卫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几乎是本能地要去帮明月拿她手上的托盘。
这时,傅昭带着司棋过来了。
卫山的手直接转了个方向,去帮司棋替她臂弯里的提盒,并给傅昭行礼。
这是傅昭头一次,在陈锋还在的时候来书房这里。
陈锋丢下手上的书信,站了起来,伸出了手。
傅昭快走几步,将自己的小手搁在了陈锋的手心里。
陈锋握住傅昭温温暖暖的小手,这才放心,“怎么过来了?”
傅昭朝着后头示意了一下,司棋便将提盒里的汤羹拿了出来。
傅昭亲手接过,摆在陈锋的面前,眼睛亮亮的,“给你补补身子,你晚上既然不喝茶,喝点汤羹也是好的。”
“哐当”一声,只见明月没有拿住手里的托盘,托盘和茶盏一起摔到了地上。
好在地上的地毯还没有撤下去,这一摔,茶盏里的茶水倒出来了,茶盏并没有碎。
明月随之跪了下来,就算是认错的时候,她的脊背也挺得笔直,“都是奴婢的错,请主子责罚。”
傅昭的目光从明月双手上缠着的纱布掠过,似笑非笑地说:“你又不是故意的,我怎么会罚你?瞧你的手,下去养着吧,这几日就别到书房里来当差了。”
傅昭虽然是世子夫人,可在明月心里,只有陈锋一个主子。
明月一双秀气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陈锋,只当没听到傅昭的处置。
傅昭轻笑,“怎么,你对我的处置不满意吗?”
明月深深地望了陈锋一眼,陈锋拿着勺子,正一勺一勺,姿态优雅地喝着汤羹,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明月的背终于弯了下来,应了一声是,就逃也似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