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窕的父亲在他12岁去世,之后没两年,也就是在杨窕还在念初一时,母亲也因病离开了人世。
母亲离世前,为了治病,家里的积蓄都已经耗尽,山村里,人人家境都不好,生怕被他们家拖累,亲戚便渐渐不再与他们来往。
杨窕一直记得从小在山里长大的父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杨窕能好好念书,将来离开那个小山村,因此不愿意辜负父母的期待,办完丧事后卖掉了家里剩下的几块田,咬牙继续学业。
村里并没有初中,他就每天早上步行两小时,到山另一头的县里念初中,放学再自己走回去,因为来自那个山村,他与班上的其他同学都显得格格不入,唯一的朋友就是那时的同桌孙俊远。
所以当他不久后发现自己的性向,惊惶无措时,便将这事告诉了孙俊远。
在那个年代,又是条件落后的小地方,别说网络,就连报纸杂志都见不着,“同性恋”这种事,他们根本无处了解。
孙俊远将这事告诉了自己的父母,结果不久后,孙俊远的父亲孙庆生忽然提出想资助杨窕,理由是觉得杨窕每日往返学校太过辛苦,而他们家在镇上有一栋自家盖起的小楼,不差这一个房间。
杨窕没有多想,接受了对方的好意,他怎么也没想到那竟是他噩梦的开始。
孙庆生是镇上的小学老师,而他的妻子则在镇上一家银行工作,家里经济情况还算不错,因为杨窕与孙俊远是朋友,让杨窕住在他们家,也不过是多添双筷子,起初夫妻俩对他都十分不错。
但渐渐地,杨窕便开始察觉到不对劲,孙庆生时常在深夜进入他的房间,与他的肢体接触也越来越多。
杨窕当时根本不懂那么多,只是觉得这种接触让他感到不适,因此开始想着还是离开他们家,回村里的房子居住。
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便出了事。
那几日恰逢孙庆生的妻子出差去临县,孙庆生半夜进入他的房间,想要强行与他发生关系。
杨窕从睡梦中惊醒时,嘴里已经被塞了破布,他惊恐地看着眼前自己喊了几个月“叔叔”的男人,除了奋力挣扎,什么也做不了。
男孩发育迟,十三四岁时基本都还没长开,与成年人的力量自然无法相比,但孙庆生没料到杨窕从小在农村长大,干了不少农活,力气比一般孩子大一些,他奋力反抗,孙庆生一时也没办法将他控制,害怕吵醒睡在隔壁的儿子,只能先反锁了门窗,将他关在屋内。
隔日孙庆生对孙俊远谎称杨窕生病不能去学校,让他跟老师请假,孙俊远想要去房里看看杨窕也被孙庆生拒绝。
孙庆生关着杨窕,既不给他饭吃也不给他水喝,就等着杨窕自己妥协,谁知杨窕硬是扛了三天,期间他敲了敲门,打翻了屋里的东西,发出巨大的响动,可家里除了孙俊远便只有孙庆生,孙俊远虽觉得奇怪,但被孙庆生搪塞了几句,也就没再管这事。
孙庆生的妻子第四日晚便会回家,孙庆生那日特意请了假,在孙俊远去学校后,他便再次进入杨窕房间,那时杨窕整个人已经脱水,久不进食也让他浑身没什么力气,孙庆生很轻易便将他的手脚绑住。
之后的事他实在不愿意回忆,但好在,或许是上天可怜他,孙庆生并没能进行到最后。
因为杨窕连续多日没去学校,老师也联系不上他,一大早又找到孙俊远询问,孙俊远仍说他病了,但眼神闪躲,老师察觉有异,保险起见还是报了警。
警察按照老师的说法,最先去查看的就是他当时的住处,也就是孙俊远家,杨窕听到了敲门声,用最后的一点力气,趁孙庆生分神时,打翻了床边的立式电扇,发出的响动引起了警察的注意,最终将已经奄奄一息的他救出。
那时杨窕还没过十四岁生日,在法律上还属于男童,孙庆生最后以非法拘禁、虐待、猥亵男童的罪名被捕,这事在当地闹得沸沸扬扬,孙庆生的妻子受不了压力,在他被捕的隔日跳楼身亡。
而事后出于对杨窕的保护,学校为他办理了转学,让他彻底离开了那个小县城,他也因此与孙俊远断了所有联系,直到——刚刚在诊室重逢。
杨窕的故事讲完,车也已经停到了学校生活区外,杨窕低着头,哑声道:“其实孙俊远有一点说得没错,算起来,确实是我害得他家破人亡。”
如果孙俊远没有认识他,如果他不是同性恋,如果他没有将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告诉对方……对方如今或许父母双全,家庭幸福,而不是早早辍学,成为社会上的混混,最后失手杀人。
杨窕说完,车内久久没有人开口,直到“嗒”的一声轻响,韩律解开了安全带,伸手略显强势地抬起了他的头。
“杨窕,你看着我。”韩律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之所以家破人亡,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他有一个禽兽不如的父亲。”
“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你说他是小学老师,那他能接触到的学生数不胜数,你让他被捕,救了无数在你之后有可能受到伤害的人。”
韩律的双手还捧在杨窕脸颊的两侧,他看着杨窕,一字一字坚定道:“我的小师弟,是我认识的最勇敢也最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