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一拐弯过垂花门,还没到荣庆堂,就听得屋内哭声一片。待一跨进门,贾赦回眸扫了眼屋内之景,瞬间就又乐又火。
乐的是贾家常请的温太医正面色沉沉的写配方,旁边还有个同仁堂的杏手李大夫,是贾史氏信任的,正满目尴尬之色。同行相轻呐!
火的对象自然二房众人。二房夫妇两围着贾史氏,其子女贾珠和贾元春也是一脸忧愁,具是孝子贤孙做派。却独独不见他大房的子嗣。祖母有疾,未侍奉汤药,这可是落人口实的不孝,若被人添油加醋一把,那没准跳进黄河也说不清。所幸,有泰兴帝的金口在!
耳畔回荡着泰兴帝那连叹的“孝极”,贾赦敛住心中的不虞,将实现定定的望向床榻,慌乱无措状开口:“这,这是怎么回事?”
“太太!”贾赦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下子冲开二房的重重包围,手紧紧的抓着贾史氏的手,看着向来端方力求贤淑保养精致的贾史氏如今口眼歪斜,一见他到来,还眼睛瞪圆了一分,嘴巴张张像是要破口大骂的模样,顿时心情愉悦了一分。
贾赦哽咽道:“娘,你……你这是……莫要吓儿子啊!我还没有给您报喜呢!”
“大哥,你莫……”贾政一见贾赦身上穿的鲜红贡士袍,眼底控制不住的闪现一抹嫉妒。贾赦自打会试之后便已经铁板钉钉是进士,但今日乃传胪大典,彻彻底底的张贴了皇榜,天下皆知。这喜报传到家中,当看到礼部那特制的喜单,他心中还是无法释然!
等确认母亲心中还有他,不会偏颇了贾赦之后,贾政便回了书房手不释卷,想要一雪前耻。而且在午膳的时候,他还听王氏提及母亲所赐了两个侍妾意在何为。
故而,贾政那个时候是想仰天大笑的,甚至心理还有一份扭曲的猖狂—哪怕贾赦现如今上进奋斗了,在母亲心中还是他这个次子更为重要!!
再者,他还从鸳鸯口中听到了太太欲请同仁堂大夫一事,便想着尽孝心,岂料—
到现在也不知为何到底就好端端的病情加剧,变成了中风,但是当贾政回眸看见贾赦手牢牢握着贾史氏,而他先前被冲击开,而王氏带着一双儿女下意识的避开,便忍不住眉头拧了拧。
贾政恨铁不成钢的瞥了眼王夫人,急急忙忙又靠近床榻,想要手紧紧的抓住贾史氏。现在不管如何,太太可是他们这一房的支柱,绝对不能出任何事情!
“老二,你、他、娘的就是这么给老子孝敬的?!”一见贾政冲来,贾赦毫不客气一手拎着人衣领,一巴掌扇了过去。
为了应对连续九日的考试,他可被逼着天天跟着亲卫连军体拳的!这三年下来,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绝对没问题!
贾赦心满意足的看着贾政那白皙脸上上那清晰可见的五个手指印,面色却是随着自己心底那一丝的不甘,对往事的怨恨,有一分的扭曲,咆哮道:“你当初怎么说的,住荣禧堂是为了孝敬太太,你自幼养在老太太膝下,知晓老太太的饮食起居,生活习惯!好,我给你住!你哥我忍受着亲朋好友的探究,迎着满朝文武“是个傻逼”的眼神,无视着百姓茶闲饭后的冷嘲热讽,还得给御史送礼说好话,给皇帝陈请!结果呢!”
贾赦喘口气,双手揪着贾政的衣领,恨不得直接掐上人的脖颈:“你这个废物!文不成武不就,连当富贵闲人都没个拿得出手的琴诗书画诗酒茶,现在连伺候个老太太都不行,我要你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被贾赦这般连、珠、炮、弹的辱骂,贾政脑中一片空白,目光泛着一丝怨毒盯着贾赦的衣服,只觉自己被刺的睁不开眼,面颊上又火辣辣的疼,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反声咆哮,道:“母亲就是被你气的!倒数第一,你以为很能耐吗?”
贾政这话一出,原本想劝一句的王太医当即脚步往后退几步,看着不忿怨怼的贾政,眼眸闪过了一丝的鄙夷。虽说世家大族少不了阴私,但他行走高门大院多年,都还未见过像贾政这般厚颜无耻的。
贾赦话是重了一分,但他的怒火合情合理啊!而且这贾赦就算从前拿不出手,但如今却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及第,浪子回头的代表人物。
这普天之下还是头一回听闻家中长辈会因金榜题名而大动怒火的。贾政这话在诛所有士林的心呢!还真以为科举是过家家。本朝科举录取相比前朝三百多名的录取率来说,那是愈发严苛了一分,最多不会超过二百五十名,是三四百人中择一个。
贾赦哪怕是倒数第一,那也是从七八千考生中单枪匹马闯过来的。
被王太医感叹的贾赦此刻双手松开了对贾政的禁锢,眼中带着浓浓的失望,一字一顿却是铿锵有力道:“虽说长兄如父,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管你了。”
说完,贾赦也不去看贾政等人的神色,毕恭毕敬走到王太医和李大夫跟前,弯腰道:“小子性子急躁,倒是让两位看了笑话。但情之所至,还望两位莫要介怀。我娘她身体状况如何了?”
“贾将军无须多礼,此乃人之常情。”王太医捋着呼吸,叹道:“这具体如何发病老夫倒是不知。但老夫人如今年老体迈,又兼之先前染了风寒。观其脉搏,倒是久病郁结,肝阳化风,气血逆乱,才直中犯脑。”
被请来的李大夫听到王太医第一句话心提到了嗓子眼,但随着人后面解释的话语,倒是微微松了口气。他被贾家请进门把脉的时候,发现这老夫人肝火旺盛,极易动怒,又滋补过盛。
刚跟前来探病的贾政说几句,这贾史氏便忽然莫名其妙倒下了。
待再醒来,却是中风了。
哎,真是没准人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