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戴权后,贾赦捧着圣旨冷静了一会也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泰兴帝之所以要收回敕造荣国府,缘由恐怕有二。
第一,他一个堂堂皇帝总不能下令督促厚着脸皮的贾政滚出荣府,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嘛。
第二,为的还是敲打那些皇子们。泰兴帝待他贾赦好,只是单纯的因为私人关系,从政局上面来说,他不愿意结、党、营、私的出现。毕竟贾家在贾代善时期非但领四王八公之牛耳,甚至地方上还出现“金陵四大家族”的歌谣。这是极其碍帝王眼的。
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贾代善定留下了不少人脉。因为荣宁两贾两代四位将军,贾代善是军中贾家派最后一个领导者。
一想起外界的“错觉”,贾赦便深深无奈了。之前他跟王子腾半真半假瞎忽悠,其实他爹每次领兵出征过后,都在第一时间便上交兵符了,他手下带出来的将领自然也是泰兴帝的人,否则哪里能这么深得帝王信任,被帝王亲口认证是挚友?也就是泰兴帝在刺杀案后,因为诸皇子的夺位导致其疑神疑鬼的情况下知晓贾代善这地方上也听起来势力挺大,这才削爵,否则他贾赦的爵位应如他的表字—恩侯。
哎……
长长叹息了一口气,贾赦将圣旨郑重的送到了宗祠里,虔诚无比的跟贾家老祖宗告罪后,也不管贾政等人的面色如何阴沉,恨不得杀他后快的模样,赶紧搬家,安顿。
至于那些拐弯抹角的打探全部拒之门外,当然贾赦还是有私心的,按着自己“单纯贴心小棉袄”套路的总结出来的帝王心思,对前来打探消息的贾珍丢下一句“去请礼部来,按爵改制府邸。”
“可是……”
“小命重要还是颜面重要?”
贾珍瞅瞅拍着自己脸蛋一脸“信叔,有肉吃”的贾赦,沉吟许久,从嗓子眼里憋出话来:“我爹那里?”他贾珍虽然不混官场,当个富贵爵爷,可他们宁府比荣府还有一分政治危机——他爹是废太子伴读。
“我去说!”
“多谢叔,那我这就去请礼部。”
“还有,去户部还点钱。”贾赦声音压低了一分:“恐怕没两月皇帝会让人追缴欠款了。”
贾珍:“…………”
贾赦意味深长的看了被自己吓愣怔过去的大侄子,唇畔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你叔我可是美貌与智慧并存。”
他家底全透给皇帝为了啥?
赖家周家对贾家来说是豪奴,是蠹虫;可说句不客气的话,四王八公等勋贵亦或是贪污腐败的朝臣对皇家来说,也是“豪奴”。
内务府接受整顿贾家仆从之后,定然会报告戴权。以戴权谨小慎微的性子也会上达天听。泰兴帝算是个有些念旧情的帝皇,他不下狠手,但众人昔年欠国库的这笔款自然会命人追缴回来。没准如何来钱的缘由也会让户部透露出去—去查查豪奴。
国库从来不会嫌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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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个陀螺一般团团转,忙了六天,贾赦终于将自家新府邸的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也习惯了新的神威将军府。府邸匾额上没有敕造两个字,但因是泰兴帝的私产,非但位置好,而且屋内的布置也是非常好。
贾赦随着府上的管家戴安熟悉府邸,熟悉仆从安排后,发现自己真是倒数第一的料,形容不出这府邸的好,更形容不出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所以心情沉甸甸的的贾赦只能愈发抓紧时间,打算解决完最后一件私事,便走马上任去吏部报道。
这一日,贾赦难得骑马,快马加鞭去了南郊道观,寻找贾敬。
说是道观,不过却是贾家的庄子稍稍修葺了一番而来。这庄子还是当年随太、祖爷进京后宁府老太爷率先占来的。是前朝末年殇帝为其宠妃修建,依山傍水,春看桃花夏听蝉鸣秋赏红枫冬看傲雪红梅,一年四季处处有景。当然,也占地极广。不过那时还未大定律法,刚龙袍披身的太、祖爷正豪爽着,大手一挥先占先得。
而贾敬哪怕抛却宁府家主爵位,贾氏族长之位,还有翰林庶吉士官职,但也不是个爱委屈自己的主,自然给自己挑了个世外桃源作为道场。
贾赦气喘吁吁地在庄子内又骑了两炷香的马,在左右护卫的搀扶下爬到半山腰,进了院子题为问道观的主院。
“哥!”一入内,贾赦看看端坐蒲团上入定的贾敬,脚步缓了缓。他不得不承认上辈子外界流言蜚语中有点没说错,贾家一代不如一代成器,可却是愈发男俊女靓。
贾敬虽然长得不如日后的贾琏贾蓉风流俊俏,也不如现如今他贾赦容貌妍丽,但是一身道袍,外加容颜俊美,面色淡然,显得整个人清冷出尘,还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换句话说,有点怕怕的。
贾赦乖觉的放缓了步伐,靠近,又唤了一句:“哥!”
“哥,我现在可是进士老爷了,还要当官啦!咱贾家第二个进士!”
“贫道耳朵没聋眼没瞎,倒数第一,是吧?” 半响之后,一直阖眼打坐的贾敬忽然间睁开眸子,冷冷的扫眼说着说着就毛手毛脚抽他手中拂尘的贾赦,毫不客气的点评:“蠢货!”
一听这话,贾赦找回熟悉感,当即就抽出了拂尘,毫不客气一甩贾敬,回道:“那也比你在翰林院不挪窝厉害!蠢货他哥!”
贾敬侧身避开拂尘,斜眸看眼贾赦:“当个六品通判,能耐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