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殿门缓缓关上的声音,崔宇缓步入了大殿,当即眉头皱了皱,缓缓吸了一口气,而后眼角余光偷偷扫了眼殿内,没发现那个让他焦头烂额的娇贵徒弟兼职下属,垂在膝侧的手不禁捏起成拳,掐把自己掌心嫩肉,意图让疼痛来遏制住脑海的胡思乱想,下跪,毕恭毕敬行礼:“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崔爱卿有何急事禀告?”泰兴帝一本正经的放下奏折,和声问道。贾赦这个话痨,说着说着话题就拐到十万八千里去了,等他回过神来,才恍惚发现已经把崔宇晾了一炷香时间了。既然错过了,那就……那就继续再错过一些,先将殿内残羹冷炙美酒佳肴瓜果皮等等收拾收拾。毕竟,崔宇不同贾赦,在臣子面前,还是得表现出他帝王风范的。
泰兴帝一直自觉自己对朝臣子嗣的定位很清晰,也很厌恶后宫势力影响前朝,但不知为何总事与愿违,真是有委屈没法说!他战战兢兢宵衣旰食文治武功的就想要获得个千古一帝的明君称号,容易吗?
“皇上,”崔宇将自己得到的有关陈家消息说了一番,而后沉声道:“微臣监管不严,驭下不力,愿意受罚,但贾通判对于陈力强的判罚合乎律法,还望皇上明鉴。”
此话一出,泰兴帝朝崔宇看了眼,随后斜眸看眼屏风,面上漆黑的跟锅底似的,开口:“还不滚出来,看看人家多有担当!”
贾赦从屏风后走出来,讨好的对泰兴帝笑笑,又对崔宇郑重的一鞠躬:“多谢崔大人。”他之前告了个“黑状”,跟泰兴帝打赌崔宇会不会不要他这“麻烦精”呢。
“小崔,”泰兴帝从御座上走下了,一步步走到崔宇身旁,郑重的拍拍崔宇的肩膀,长叹息一声,道:“朕……朕也知道有些为难你。不过,这恩侯有时候活宝了些,但大是大非他还是拿捏的住的,就是有时候……”
一想起听闻哭太庙的消息,泰兴帝抬手打了下贾赦脑袋,面色厉色一分:“就是抽的鞭子太少了,不长记性。不用给朕面子,也别听人花言巧语,该批评教育的时候就好好的骂!打一顿记不住就打两顿。”
贾赦护着脑袋,活像被欺负的小可怜。
崔宇面无表情的看眼帝王,心内腹诽,您老说这话的时候能先把脸上那宠溺之色收收吗?干脆点,送我一个“紧箍咒”得了。
有一瞬间崔宇感觉自己想尥蹶子不干了,这叔侄两忒欺负老实人。
听了一炷香“该出手就出手抽”的帝王金口玉言,崔宇扫了眼眼眸间还带着抹红的贾赦,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平复一下心情。其实这件事追根究底,就算贾赦闹大,也是情理之中。毕竟真是那陈力强太过有恃无恐,目无王法。贾赦穿着官袍办着公务,都还敢出言不讳!
目送贾赦跟个小媳妇似的委委屈屈跟着崔宇退出的背影,泰兴帝失笑了一声,处理了些奏折,待看到密探收集的有关陈家的事件后,当即眸光渗透着杀气:“岂有此理!”
作为帝王,不想则已,一看到陈家仗着未出世的孩子就敢如此耀武扬威,还有前任顺天府尹竟然就这么“和稀泥”,不由得瞬间就联想到了自己被刺杀的事情,当即怒火滔天,打算借着此事杀鸡儆猴,再狠狠敲点敲点自己那帮妄图觊觎皇位的儿子们。
抬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泰兴帝冷笑道:“戴权,先去把后宫妃嫔母家和皇子皇女的姻亲全给朕宣过来。”
说罢,眉尾一挑,泰兴帝当即带着股凌厉威严之气,还冷笑连连:“不在京的,等会也给朕圣旨送过去!”
戴权应声而是,当即领命去宣。
收到宣召的皇亲国戚们:“…………”陈家,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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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帝王与因此被牵连到的皇亲国戚们是何种心情,这边贾赦与崔宇出了宫,看眼燕捕头牵着马伫立一旁等候,展颜笑了笑。
午后的阳光照耀着人的笑脸都泛起一层金茫,让肃穆的宫门都添了分生机。
瞧这笑脸灿烂的,保准没事!
燕捕头瞬时松了口气,可一抬眼,就见崔宇的脸色有些黑,不禁心理泛着嘀咕:一回衙门知晓贾赦入宫,便骑马而来的。这会确定贾赦无事,怎么又黑脸了?
贾赦也扫见崔宇的黑脸,当即一脸肃穆状:“崔大人,您也为我奔波劳累了,我贾恩侯别的不说,这总该请你吃顿饭以表谢意。”
“贾恩侯,你拿什么请?”崔宇面无表情:“还是等你拿到俸禄,用自己的劳动所得来吧。现在回衙门。”
“…………哦。”
瞧着贾赦转身去的豪华清油车,崔宇眼眸暗了暗,对着燕捕头颔首了一下,示意先回衙门。
贾赦回了衙门,乖乖巧巧找崔宇,解释了自己今日的言行举止是符合通判身份的。至于入宫,那入宫之前他写过请假条的!
崔宇拿着所谓的请假条扬了扬:“我看见了。但是贾恩侯,你这么大人了,难道不懂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若在公务期间受了委屈,我这个上峰也自会为你出面。没人拦着你进宫,但你总能缓一缓,留些反应时间给我吧?”
“刚昨天还说商量着来,你今天就能给我哭太庙了?是不是要在皇上面前将你贾家父祖的情分消磨光?”崔宇声音压低了一分:“也多亏了陈家那脑子进水的,你才能全身而退。”
听到最后一句,贾赦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迎着崔宇投射过来的利刃眼神,忙老老实实继续垂头认错:“崔大人,下官日后一定会注意。”
“看你行动能力。”崔宇对贾赦的认错不可置否,揉揉头:“既然皇上都说了,你可给我老实点,不然真打你。”
“行,崔小师父。”贾赦应了一声:“崔小师父,您老气消了吧?那我继续巡街去了?”
“可别!”崔宇急忙叫住人:“这几天还是先跟着我学习侦查吧。”现在帝王如何对待陈家尚且不知,万一放贾赦出去溜达又没准出什么事来,还是搁自己眼皮底下安全。
“还有私下还是互称表字吧。”崔宇面无表情:“总觉得你叫得阴阳怪气的。”把他活生生叫老了十几岁。
称师父就师父,还加个小。
“是。”贾赦朗声道:“恩正兄,下一步咱们要查什么?”
说起正事,崔宇神色肃穆了一分:“按照现场留下的痕迹勘察,以及夜香打更等等的询问,先前锁定了案发附近的几个村落,经过一早上的走访,已经抓到了最后奸、虐的醉汉王家旺。但是对于死者为何会深夜出现官道上还无解。”
贾赦带着狐疑的眼神看着崔宇。这抓到的凶手听起来像顶罪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