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浑身像筛糠一样抖起来的王家旺闻言,当即眼眸迸发出一抹亮光,连连点头:“是,是青天大老爷。”
说完,王家旺就像有了狗鼻子一般,使劲的一个个食案嗅过去,神色肃穆到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敛声屏息,唯恐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汗味干扰了人。
待到第三个,王家旺一喜,忙不迭道:“就是它,就是它。青天大老爷,就是这个味道!”
“你可确定?”崔宇眼眸沉了一分,应声问了一句。
“草民敢确定,真的,就是它,这尿、臊、味道错不了。”
崔宇点点头,开口让衙役把食案送到旁听席,道:“诸位可知这是何物?”
万万没想到还有如此一出,贾赦看了崔宇,眼眸眯起。哪怕尸体的恶臭干扰着他,但是到底是蝉联京城纨绔魁首的人,那股熟悉的味道,不禁让他心中腾起一股寒意。
阿、芙蓉,尚未煮熟的阿、芙蓉有刺激性气味,像陈旧的尿味,味苦。至于熟的阿、芙蓉,吸食起来味道香甜,而且飘飘然若临仙境。
上辈子他敬哥最后就是毁在阿芙蓉手里,从虽然有些小暴力的神棍到真破罐子破摔的神棍。被那些旁门左道撺掇的,最后服用秘制丹砂—传说前朝神宗皇帝最爱的福、寿、膏烧胀而死。
这味道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贾赦眉头拧紧成川,眼眸带着股冷意看向崔宇:“崔大人,这……这是阿芙蓉。”
“阿芙蓉是什么?”尚且只有九岁的十二皇子不解开口问了一句。
七皇子眼眸闪烁了一下,起身道:“崔大人,兹事体大,还是莫要听个罪犯胡乱攀扯。如今证据确凿,还是趁早结案。”
崔宇又是惊堂木一敲,道:“这就是杀害青莲的真正凶手!”
所有人都怔住了。
崔宇面无表情道:“因为对青莲的死因存在狐疑,仵作才会近一步的肢解,掏出内脏进行勘验。因为阿、芙蓉从前朝开始就一直是暹罗和爪哇的进贡品,本朝依旧作为药用贡品,故而先前未有旧例可寻。寻找出这可疑物证,请相关有经验的人员经过验证后……”
说起这个,崔宇倒还真是发觉自己要好好感谢会吃喝玩乐的大侄子。昨夜贾赦去了主院后,他跟一同前去美人窟的燕捕头交流发现的线索,说到美人窟中股香甜气味觉得在哪里闻过。
闲谈间崔宇又想起贾赦大小也是爵爷,要出席大朝会,故而深夜又去打搅了一下贾珍,闲谈间又说起“必须不能对外泄露由贾珍带去美人窟”一事。谈着谈着倏忽间崔宇感觉自己隐隐窥伺了一二真相,秉承不放过任何的疑点,开口打算旁敲侧击一二。
岂料这贾珍也实诚,压根不用旁敲侧击便得意洋洋说了来历——阿、芙蓉。顺带还给崔宇科普了一下,现今阿、芙蓉代表的权势富贵钱财。当然,是以此来示意贾家权势盛大,警告他照顾好他叔叔,否则他就会照顾他。
崔宇最后惊堂木一敲:“凶杀案可结,但贡品外流一案绝对不能结。”
退了凶杀案的堂,崔宇看看面色有些不自然的七皇子,礼节性的恭送两人离开,而后便是闭了公堂,在厢房内跟贾赦说了一下,打算让其坐上堂,审判王家旺犯下的其他流氓事。
贾赦:“……你……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牛牪犇的。”
“崔牛啊……”
崔宇轻笑了下,眯起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似乎还没回过神的贾赦。
瞬间感受到芒刺在背的贾赦回过神来,迎着崔宇那笑脸,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道歉。他这话真没带贬义的,这真是牛啊!
“我……我也不是说自己怕上公堂。而是你……你不知道吗,这是圈子里的潜、规则。”贾赦面色郑重道:“本朝又不像前朝实行海禁,这种原本皇室享受的贡品来源也就多了,而且民间也有走……咳咳,走私的。你当堂宣告,那不是在断人财路吗?你不赶紧进宫找皇上阐述要害,还审什么鸡毛蒜皮的案子啊?”
“再说了,”贾赦声音压低了一分:“圈子里一直再说……”
伸出手指头朝着东边比划了一下,贾赦道:“那位之所以犯病,也与此有关。”
“赶紧进宫找皇帝叔叔啊,有大腿不抱干啥呢?”
崔宇眼眸的笑意更深了一分,开口宽慰贾赦:“不急,那些前来观案的百姓中有耳报神,自然回去禀告一二。惊着了,这才好抓贼拿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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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一座废弃的宫殿内,泰兴帝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一身女装的二儿子,长长叹息一口气:“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你设的局吧。”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西平王霍家的男宠搂着贾赦曾经捧过的歌姬,在贾珍跟前晃悠;会正好死在官道边遇到了北静王老太妃一行的礼佛队伍;民间既未出现过一例,顺天府的仵作又会如何得知;那……
泰兴帝揉揉额头,止住对案件所有千丝万缕的联想,语重心长,苦口婆心:“昔年,你第一次主持科举,邀着朕一同出宫微服。那崔宇也是你看中的人才。”
“怎么,嫌我给你的好下属下马威了?”二皇子垂首玩着自己的头发,闻言抬起头,看了眼泰兴帝,冷笑一声:“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两个都是你视若子侄的人,心疼了?皇上,我不过小打小闹,接下来可没准是刀光剑影,步步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