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5。我查了往年分数线,应该能录取。”叶盈说。
宿舍再次陷入寂静。
许久后付郁林才颤巍巍的伸出大拇指:“学神啊!”
“我的妈呀,这么高的分,你还来参加啥选秀啊!”
“我不会碰见一个活的高考状元吧!!”
“那倒没有,”叶盈解释,“只是S市文科第二名。”
只是第二名……
“我最讨厌的,”罗子辉喃喃说,“就是你们这些凡尔赛的学霸。”
何况这个学霸长的一点也不像学霸啊!学霸不都应该秃头戴啤酒瓶底的高度数眼镜吗!!
叶盈沉默一瞬,有点想问凡尔赛是什么,但众人已经东拉西扯到另一个话题上去了。
晚上的寝室总是热闹非凡,几个大男生一直聊到将近凌晨,终于熬不住了,这才纷纷道了晚安,爬上床睡了。
叶盈换好睡衣平躺在床上,很久都没睡着。
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稍微有点动静就会被惊醒,这是高二那年留下的后遗症。那次他妈像往常那样带了男人回家,还喝了许多酒,半夜里那个男人弄坏他房屋的门锁闯了进来,还试图往他床上摸——从那以后,叶盈晚上就再也不敢睡死了。
宿舍里好几个男生都在打呼噜,还能隐隐听见有人小声说梦话。叶盈毫无睡意,翻了个身冲着墙壁,抱着自己的蓝色小海星。
小海星是上小学的时候,父母带他和弟弟去游乐园玩的时候从娃娃机里抓的。他的是蓝色,弟弟叶熠的是黄色,兄弟俩睡觉的时候都爱把小海星放在床头,直到初中都有这个习惯。
直到上初中的时候,母亲赵莉出轨,父亲叶明远提出离婚。法院判夫妻双方一人抚养一个孩子,赵莉问他们兄弟俩,谁愿意跟她。
她其实不同意离婚,毕竟叶明远事业有成,能够为她提供非常优渥的生活。但叶明远态度很坚决,于是那几天她日日在家里声嘶力竭的吼骂,骂累了又趴在沙发上边哭边喝酒,浓重的酒精混着她身上价格不菲的香水味,有种难以言喻的陌生和刺鼻。
叶熠比他小一岁,看着母亲被酒精浸泡的苍白疲倦的脸,眼中的畏惧几乎掩藏不住。叶盈于是说:“妈,我跟着你吧。”
叶明远带着叶熠出了国,但他们依然保持着联系,叶熠每次放假都会特意飞回国来找他,父亲也一直往他卡里打数目可观的抚养费。
可赵莉在离婚后变本加厉的挥霍,卡里的钱被她拿去喝酒泡吧睡男人,叶盈根本拦不住她。
她喜欢把那些人往家里带,常常闹到凌晨三四点都不安生。她似乎完全忘记家里还有个紧张备考的儿子,日复一日狂热地沉沦在纸醉金迷中。
叶明远寄来的钱不够她挥霍,于是她渐渐从泡男人变成了傍男人。高二时她带回家的是娱乐圈里一个小有名气的导演,说能让她上镜拍戏,她一心想讨他欢喜,结果当晚男人就被叶盈拿台灯开了瓢。
医院走廊里,男人捂着缝了十几针的脑袋,破口大骂:“臭婊.子,生的儿子也是个小畜生!老子只是喝醉了走错房间,他拿着台灯就往我头上招呼!”
赵莉抱住男人的胳膊想让他消气,却被一把重重搡开,狠狠骂了句“晦气”,扬长而去。
赵莉眼见刚攀上的高枝黄了,气的扬手给了叶盈一巴掌,尖声吼:“看看你做的好事!”
叶盈有一瞬间的耳鸣,随即感觉半张脸火辣辣的疼,似乎很快就红肿起来了。他在医院楼道刺目的白炽灯下抬眼,望着自己的母亲:“我锁了门,他是故意撬开锁的。他想侵犯我。”
赵莉不可置信,看他的目光像看神经病:“侵犯你?你一个男的他侵犯你?你当我傻吗!?”
叶盈没有再解释什么。他突然间连脸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只意识这一刻,他们母子之间仅余的那点情分,被彻底斩断了。
赵莉似乎也早就想摆脱“母亲”这个累赘的头衔。从那天起,她从家里消失了,也从叶盈的生活里消失了。
直到前段时间,在叶盈离高考还有不到一周的时候,她突然回了家,并趁叶盈不在,卷走了她儿子这两年攒下的所有存款,并把房子一并卖掉了。
叶盈放学回来后只看见了一张字条。
“是妈对不起你,你就当没我这个妈吧。去和你爸过,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们。”
叶盈几年来第一次崩溃了。他握着字条哭到半夜,第二天头疼欲裂,继而发起高烧,一病不起。
他没去联系叶明远,因为他隐约知道,父亲对自己当年没有选择跟着他心有怨怼。这些年叶熠和他亲密如初,父亲却只有寥寥几个电话,从没回国来见过他一面。
何况高考近在眼前,这是他能改变现状的唯一机会。没有人能帮他,他只能靠自己。
少年拖着还未痊愈的病体上了考场,认认真真的写完了每一科答卷。努力最终也没有辜负他,查到的分数足够他去上任何一所想去的大学。
班主任得知成绩后也非常高兴,紧接着考虑到他的现实情况,说可以帮他出大学学费,还让他暂时住到自己家里来。叶盈非常感激她,但还是婉言拒绝了。
他马上成年,有手有脚,可以去打工赚钱,也可以申请助学贷款,解决学费问题并不算太困难。不过住宿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于是他浏览着暑期招工信息,打算去找份能提供住宿的工作,顺便先凑出一部分学费和生活费来。
《造梦计划》的招募信息,就是在这时悄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节目录制三个月,不仅有奖金,还能包吃包住……这真的是叶盈目前为止,能够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
H市空气湿润,入夜了有些凉,叶盈默默把毯子往肩上拉了拉,抱紧小海星闭上了眼。
暑假可以住在这里,开学后可以去住宿舍。住宿问题不再忧心,但一个明晃晃的现实却摆在他面前。
他,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