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毫不犹豫地脱下那件外袍,当着魏紫的面扔在了地板上。
魏紫的脸颊一阵阵发烫。
他说她卖弄学问……
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颤抖,是她多管闲事了……
是了,他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又没有叔嫂之情,她迟早要离开萧家的,凭他将来怎么残酷暴虐、怎么弑父杀兄、怎么万人唾骂,与她什么相干?
魏紫站起身,委屈道:“你是过目不忘的天才,什么书都读过,将来前程锦绣贵不可言,自然不需要我来提点。你嫌我废话多,那我今后不跟你说话就是了。”
她屈膝行了个礼,红着眼眶转身就走。
只是跨出门槛时急了些,被脚铐绊住,狼狈地摔倒在地。
她很快扶着门框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凤仙孤零零站在小书斋。
天色已暮,园林萧索。
他看见对面的支摘窗被放下,闺房里点起了一盏桐油灯。
窗纱后映出寡嫂的身影。
她趴在桌案上,大约是被气哭了,细弱的双肩颤抖得厉害。
萧凤仙知道,这座宅子里的人都爱欺负她。
她从前软弱,被欺负了就只知道躲进闺房里哭。
这些天像是学着坚强了一点,可是今夜她又开始哭了。
还是被他惹哭的。
他也成了欺负她的人。
萧凤仙俯身拾起那件衣袍,细细触摸,针脚绵绵密密,刺绣精致秀美,没有一个地方是敷衍马虎的。
这是她熬了三个夜,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衣裳。
萧凤仙紧紧攥着衣裳,想起刚刚他毫不犹豫丢在地上的情景,想起魏紫眼底一闪而过的难过,不知怎的,掌心发烫得厉害,胸口也堵得慌。
次日。
萧贵从外面做完生意回来,把邢氏的侄儿邢千日也带了回来。
邢千日是邢氏亲哥哥的独苗,这些年跟着萧贵学做生意,正经本事没学到,赌钱吃酒逛窑子的本事反而学了不少。
他当真以为萧凌霄死了,萧家没人继承家业,只等将来萧贵和邢氏一死,萧家的家产都归他所有,因此有事没事儿就爱往萧家跑,见到值钱的玩意儿也爱往邢家拿。
邢氏偏疼娘家,怜惜邢千日是他们邢家的独苗苗,从来不管不问,邢千日被宠的更加嚣张跋扈,甚至对魏紫起了色心。
魏紫在厨房做臭豆腐,邢千日径直找了过来。
他也在读书,为求文雅,特意戴了一顶书生的冠帽,因为嫌弃不够美,于是又在鬓角插了一朵小红花。
他殷勤道:“小紫妹妹,这些天不见,你可想我?你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玉簪,献宝似的献给魏紫。
魏紫嫌弃。
前世也是如此,这个人模狗样的衣冠禽兽总是趁没人的时候缠着她,好几次险些叫他占了便宜。
后来被萧杜鹃撞见,邢千日却说是她故意勾引他,邢氏大怒,揪着她的头发当众骂她是个小娼妇,好好的爷们儿都被她带坏了,叫婆子们狠狠打了她二十棍,生生打到她浑身是血爬不起来,孤零零在暴雨里呻吟哀叫着躺了一夜。
那一夜,自称爱她的邢千日连面都没露。
再次看见邢千日,魏紫只觉浑身隐隐发痛发痒。
隔着衣裳,她下意识揉了揉手臂。
重生回来,身上还没有出现那些伤,可那些伤早已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底,一旦掀开,就像每年冬天都会复发的冻疮,痛痒难耐。
邢千日见她瑟缩了一下,不禁得意。
他凑近两步,暧昧地压低声音:“小紫妹妹怕什么?萧凌霄已经死了,姑母又不可能让萧凤仙那個野种继承家业,所以,这个家以后是我说了算。小紫妹妹年纪轻轻就守寡,多寂寞多可怜呀,不如干脆跟了我,让我好好疼你,嗯?”
被他困在灶台内的小寡妇,穿竹青色交领上襦,梳堆云般的单螺髻,一张小脸白嫩细腻,初看只是清秀,细看便觉惊艳,宛如巷子深处,笼着一春烟雨的纯白茉莉。
许是被他所逼,她垂落小脸,不时又颤抖着睫羽抬起桃花眸偷看他,种种婉转娇柔,比邢千日见过的最有风情的花魁娘子还要惹男人怜惜。
春风透过她背后的纱窗吹进来,带出小寡妇身上浅浅的甜香。
邢千日的目光不禁落在魏紫的领口,一抹凝白顺着交领蜿蜒销魂地蔓延往下,那股甜香想必就是从她的身子里面散发出来的。
邢千日的喉头一阵阵发紧。
幸好他那个倒霉表弟死了,否则这种绝色,哪里轮得到他!
他急不可耐,一把搂住魏紫的细腰:“一段时间没见,小紫妹妹怎么更漂亮了?只是仿佛瘦了些,不如让哥哥抱抱,试试轻重?”
他正要双手搂抱,魏紫忽然揭开锅盖。
锅里摆着卤了一夜的臭豆腐,臭气瞬间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