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哭了半日,见没人管自己了,于是抹着眼泪,自己一瘸一拐地回到座位。
她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泥土,瞟了眼自己的儿子邢千日。
眼看萧家是要绝后了,偌大的家产总不可能留给萧凤仙那个妓女生的小畜生,所以今后继承萧家的,还得是她的儿子千日。
所以,跟萧家搞好关系是非常必要的。
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趟,笑道:“我的好姑子,把这小蹄子沉塘是一回事,好好替凌霄超度又是一回事。那小蹄子讲的话也不无道理,自打凌霄走后,咱们就没好好替他办一场法事。按道理来讲,是该热热闹闹办一场的,省得他在那个世界走得也不安生。”
邢氏的老脸青白交加。
她儿子根本没死,办哪门子法事?!
她看,她这老嫂子也糊涂了!
刘氏把邢千日拉到跟前,滔滔不绝:“凌霄还活着的时候,跟千日好的亲兄弟似的。依我看,这场法事不如就让千日操办。我们家千日别提多能干了,又孝顺,今后啊,会把你这姑母当成亲娘孝顺的!”
眼看越扯越远,萧杜鹃忍不住插嘴:“娘、舅母,今天不是来审魏紫的吗?你们都在说什么呀!”
“瞧你这孩子,”刘氏笑眯眯地掐了把萧杜鹃的脸颊,“正说你表哥能干孝顺呢!你们俩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金童玉女似的,不是我说,天底下再没有比你们更般配的人——”
“舅母!”
萧杜鹃恼怒打断刘氏的话。
邢千日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她萧杜鹃称“青梅竹马”?!
也就舅舅、舅母和她娘,把邢千日当一回事儿,整天把“老邢家的独苗苗”挂在嘴边,搞得好像他们邢家有皇位要继承似的,她自己是死也不会嫁给这种废物的!
邢氏捂着额头,疲惫地坐到交椅上。
被这么一闹,她也没法儿把魏紫沉塘淹死了。
她闭着眼睛摆摆手,沉重道:“罢了,就当我们萧家做善事,继续把你这个闲人养在后院。只是今后不准你再随便出门,来人啊,给她脚上再绑一道铁锁,这个寡,务必给我守住了。”
魏紫不想守寡。
她才刚置办了一座酒楼,她还这么年轻,她想经商赚钱,想读书认字,想去外面玩。
正要开口拒绝,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谁敢绑她?”
萧杜鹃眼睛一亮:“陈公子!”
她忙不迭地凑上前去:“陈公子,你怎么到我家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叫人为你准备好酒好菜呀!”
陈紫荆压根儿没看她一眼。
他朝萧家夫妇拱了拱手:“家父听说了魏姑娘的事,得知魏姑娘对凌霄兄一往情深,又对二老一片纯孝,十分感动,命我前来褒奖魏姑娘。”
他让开半個身子,身后的小厮捧着一个卷轴。
小厮揭开卷轴,上面赫然题着“忠贞烈妇”四个大字。
陈紫荆握着折扇,自豪地望向魏紫,笑道:“这是家父亲笔为魏姑娘题的字,魏姑娘不必害羞,随意挂在闺房就好。”
魏紫:“……”
她的小脸上原本还挂着泪珠,看见这幅字,顿时抽了抽嘴角。
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谁说她要给萧凌霄当忠贞烈妇了?
这烈妇谁爱当谁当去,她才不乐意当呢!
还要她挂在闺房,这东西她看一眼就觉得脑袋疼、眼睛疼,再看一眼只觉命都仿佛短了半截,在墙上挂个乌龟都比这幅字强,她恨不能烧了这东西!
她勉强行了个屈膝礼:“小女子……多谢知县大人抬爱。”
小寡妇的身段袅袅娜娜。
陈紫荆非常受用,笑着虚扶了一把:“魏姑娘客气了。”
邢氏等人面面相觑。
陈县令竟然亲自给这小娼妇题字!
那可是坐在官衙里的知县大老爷!
这是何等的殊荣!
一时之间,邢氏等人不敢再难为魏紫,小心翼翼地问道:“陈公子,知县老爷怎么会知道她一个寡妇?”
陈紫荆懒得跟这群人闲聊废话,直接道:“家父还说,你们给魏姑娘戴上脚铐,有违仁义道德,有折磨虐待儿媳妇的嫌疑,命你们立刻为她解开脚铐。”
邢氏等人憋着一口气,噎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晌,邢氏才赔着笑脸道:“陈公子误会了,我们给她戴上脚铐,也是为了她好。伱说她年纪轻轻的,万一守不住寡,干出红杏出墙的事,那不是丢人现眼吗?!传出去,她的名声也没了,我们家的名声也没了!”
陈紫荆威严道:“当今律法并没有规定,寡妇不能再嫁。既然萧凌霄已死,那么魏姑娘就有再嫁的权利。我父亲身为父母官,爱民如子体恤民情,理应保障她的权利。还不给她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