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过来。
她从微波炉里拿出温热的牛奶杯,递给他。
两人隔着桌子相对,默默喝牛奶。
像两个闹了别扭,想和好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小学生。
抬眸盯住他眼睛。
男人也望过来,完全不知道他好奇打量她时,眉毛微微挑起,眼睛红彤彤的,委屈巴巴。
他公司里的人如果看到往日严谨又冷肃的财务部副总,在家时有这样一幅面孔,不知道会惊成什么样。
嘴角有笑意想要牵起,她忙死死压住,硬是板起脸孔不露分毫。
他时不时看她两眼,安静喝完奶,乖巧放下杯子。
她探臂捞过空杯,与自己的一起放进洗碗槽。
回头见他还站在那儿看她,之前的气总算消尽了,想开口调侃调侃她不过是离家出走睡了一觉,他干嘛一副老婆不要他了的样子,还哭。
陈书宇却先开了口:
“我刚才看了部很感人的电影,《忠犬八公》,你看过吗?
“要不要一起看?”
“看——”陶筝下意识要回答看过,转念忽然怔住,再看他眼睛,忽然明白他那双桃子眼,跟她离家出走半点关系没有。
她方才发那顿小脾气,对他来说可能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既不影响他在家磨刀,也没影响他周六晚上熬夜看电影。
他既不觉得需要好好反省她为什么发脾气,也没担心这一晚的事会影响他们的感情。
在他眼中,她的行为大概就像小女孩儿没吃到糖的哭闹——不用哄也不用管啦,反正哭一哭她就会好了,然后忘记这块糖。
她的哭,和‘这块糖’,都无伤大雅。
无关紧要。
这层认知令她梗住,有什么东西冲上大脑,又化为乌有。
“那我去开投影,我再陪你看一遍。”他没听出她未尽的话,也察觉不到她的情绪,还以为她是说想看。
陶筝看着男人走到客厅沙发边,开了投影,才干巴巴说:
“不看了,睡觉吧。”
陈书宇也无异议。
躺在床上,她将自己的被子团卷抱住。
15厘米前方,陈书宇面朝上,睡的笔直——
双手交叠覆在小腹上,双腿老实并拢似被束在被子里不能动弹。
秋被边缘压在手臂下,平整没有起伏褶皱。
像殡仪馆棺材里等待亲属瞻仰遗容的尸体。
陶筝原本是个跟男生一起吃面,男生对面馆老板说自己不吃荷包蛋,忘记问她吃不吃。她就会觉得男生自私自利,不尊重她、不关心她,因而生气的人。
可现在呢?
她的吵闹,她的诉求,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被他默认为,是这个家庭里无足轻重的小孩子玩闹的?
她心里阴雨霾霾透不过气,忍不住推了推陈书宇,说:
“你自己一个人生活也不会寂寞,为什么还要娶我呢?”
这样的夜晚,一个月未见的夫妻二人,为什么没有拥抱,也没有爱抚?
他没有性需求要与她一起满足吗?还是他已经靠别的渠道宣泄过了?
连她闹脾气半夜离家出走,他流泪都不是为她而流!
两三分钟过去了,陈书宇没有出声。
陶筝以为他已经睡着了,长叹口气,皱着眉生闷气。
却又听到他说:
“天都快亮了,晚上人比较情绪化。
“而且你累了一个月,需要休息。
“明天睡醒就好了。睡吧。”
“……”陶筝。
长夜漫漫。
长夜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