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长歌去的时候,蜜饯铺子即将关门,她好说歹说对方才将门打开容她进去挑选。掌柜的手提着灯笼,在她背后催促道:“若不是看在你疼夫郎的份上,这门我是真心不想开。”
天一冷生意就不好,掌柜的也想早早关门回去休息。偏偏路长歌目露恳求,说他夫郎生病吃药嘴苦,掌柜的对上这双险些含着水光的桃花眼,心一软把着门的手一松,她就这么钻了进来。
掌柜的说,“这年头这么疼夫郎的人当真是不多了啊。”
“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可不得疼着。”路长歌笑笑,一副腼腆的样子。这些蜜饯她都没吃过,只能凭直觉挑选些糖霜多的。
她跟掌柜的要了两张油皮纸,一份给林绵绵,剩下的一份给家里嘴馋的路盏茶。
买完蜜饯后,路长歌绕到林府后头翻墙进去,躲过府里小厮摸到林绵绵房门口。屋里灯光亮着,想来他还没睡。
路长歌犹豫了一瞬,站在门口抬手敲门。豆子出去了,只剩林绵绵自己在屋里,她一脚的泥雪,不太好进去,怕把地给他踩脏了。
“谁?”他声音有气无力。林绵绵坐在床上顿了一会儿,见没人进来,这才掀开被褥下床开门。
路长歌一身寒气站在门口,单手背在身后,见着林绵绵后脸上不自觉的扬起笑容,桃花眼里盛满光亮,“少爷。”
林绵绵眨巴眼睛看着她,原本搭在两边门板上的手放下来,“你怎么来了?”他已经有好几天没吃到路长歌的饭了,着豆子打听了一句,听说是她那邻居又回来了。
“给你送糖。”路长歌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骨节分明的那双手指关节冻的通红。林绵绵看了她一眼,见她鞋底有泥,裤腿膝盖处有雪,愣了片刻,“你怎么进来的?”
路长歌看林绵绵诧异的睁大眼睛,递蜜饯的手微顿,生怕他以为自己是个爱爬墙的变态,慌忙解释道:“你别害怕,你家墙头我就只爬了这一次,下回不爬了。”
“我没怕。”林绵绵伸手接过油纸包,当着路长歌的面打开,里面全是霜白色的蜜饯果子。
他伸手捏了一个,葱白般的手指又细又匀称。那手捏着蜜饯送进粉润的嘴里,甜的眯起眼睛,看的路长歌紧了紧喉咙,吞咽了口口水。
“好甜。”林绵绵吃过蜜饯了,府里哪里能缺了这种东西,可这是路长歌的心意,他不能浪费了。
路长歌松了一口气,“我就住在易峰书院,你要是有事尽管找我,想吃什么都可以。”
她说完后林绵绵点了点头,两人间就这么沉默下来。
风吹来,一阵寒意入骨。路长歌站在风口处给林绵绵挡着,饶是如此,他还是瑟缩的抖了下肩膀。
“你回屋吧。”路长歌说,“我走了。”
她翻墙进来,只能再翻墙出去。林绵绵站在房门口看着她隐入夜色中的背影,又捏了颗蜜饯塞进嘴里,甜的打了个哆嗦,慢慢笑眯了眼睛。
路长歌厨艺好,就是挑蜜饯的眼光不行。这东西裹的糖霜太多,实在是甜过了头。
豆子回来的时候,看见林绵绵站在门口,慌忙跑过去扶着他的胳膊往屋里走,“少爷怎么起床了?”他见林绵绵往墙头方向看,疑惑道:“少爷在看什么?”
“猫。”林绵绵垂下长睫没说实话,手指攥着蜜饯进屋,找出一个盒子,将蜜饯仔细的放在里面。
路长歌把另一份蜜饯送给路盏茶后就回了书院。若是明日一早严夫子再见不着她的人,自己再回去差不多就能给赵义收尸了。
日子就这般过去,常老爷子在给儿子过完头七后,便要回去了。这次跟他一起走的还有林绵绵。
带林绵绵回常府这事常老爷子跟锦云商量过,最后两人决定,先带绵绵回去住一段时间调节调节心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常府这个大水池也并非一番平静。越大的府邸里面藏着越深的泥沼。锦云是常家的主君,却也没办法做到事事尽在掌控内。
可林家夫妇刚去世,两人怕绵绵自己留在府里触景伤情,于是决定带他去常府过上一段日子,权当散散心了。
这事林绵绵同意了。
临走那天尚母竟亲自来送他,她着人给林绵绵带了些吃的,长叹一声说道:“我与你母亲之前是闹过不愉快,可她人已经去了,往事咱们就让它过去吧。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咱们两家还有婚约在身,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尽管来找我就是。”
听她提到了婚约,林绵绵捏了捏手指,鼓起勇气轻声说道:“我要守孝三年,不能耽误尚姐姐娶亲,不如这婚约就作废了吧,你将庚帖还我就是。”
“傻孩子说什么话呢。”尚母笑了,“你别说守孝三年,你就是守五年你尚姐姐也等你。”
归还庚帖是不可能归还的。林家夫妇死了,林府的家业还在呢,这些将来可都是她尚家的。
尚母心里算盘打的噼啪响,就是不愿意归还庚帖。林绵绵秀气的眉头微微拧起,唯一的借口也被尚母挡了回来,心里有些不太愉快。
他不太想嫁给尚安。
尚母没看见林绵绵幽怨纠结的小表情一样,招呼豆子把他扶上马车,“外头风大,别着凉了,快些进去吧。”
“少爷,咱们进去吧。”豆子走过来扶着林绵绵。林绵绵不情不愿的提起衣摆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林绵绵坐在车上,心里隐隐有股预感。他伸手掀开车帘往外看,尚母以为他在跟自己告别,还笑着跟他摆手。
林绵绵无视尚母笑出了褶子的脸往墙头看,往四周看,果真在巷子口处看到了抱怀倚靠在墙边的路长歌。
两人视线对上,路长歌微怔,笑着跟他挥胳膊,林绵绵眼里终于露出笑意,见着她果真过来了,这才抿唇低头将车帘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