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无礼!”
王朝鸾恼怒低喝,冲得却是自己的亲生皇子李元旭。
李元旭第一回见母妃如此袒护他人,况且还是个无关轻重的卑贱之人,面子一时拉不下,正待回上两句,又见她面上凝重躁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到底不敢在这当口触母妃的逆鳞,只能按捺下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元悯。
王朝鸾深吸一口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李元朗,似笑非笑:“二殿下可当真挑拨得一手好本事。”
李元朗心下一惊,忙拱手:“元朗不敢。”
心下暗悔方才的挑拨举动,若私下倒算了,谅李元旭那蛮子只能由着自己摆布,只是在王朝鸾这等浸淫后宫十数年的高手面前,岂能瞧不出他那点心思。
他本就是藏得极深,偏生叫他遇见那贱种便脑热失了分寸,也不知王朝鸾会否抓着此事不放,若是……
呼吸一时重了几分,正想好措辞,王朝鸾已是旋身离去,教他一时插话不得,心下愈发忐忑不安,唯有垂手退到一侧。
今日,王朝鸾打扮得尤为隆重,细微之处无一不精致,只她连日操劳,夜里又多梦,不免疲乏,她目下虽拿胭脂香粉精心修饰,还是看得出几许黑影,饶是青荷手巧,依旧掩饰不了其面上的疲色,眉间更是一缕觉寐不调的燥意。
非她庸人自扰,这些日以来,她为填平浙西赈灾的银窟窿可算是焦头烂额,再加上秋选之事,几乎熬尽心血。
可气镇北侯府那边仍守口如瓶,一丝风声也无,不说他们,大皇子那边亦是同样吃了闭门羹,仿佛这场天潢贵胄极其重视的秋选不关乎他司马忌一般。
眼见两个皇子都渐渐长大了,有些事……不得不加快进程了,在争取镇北侯府这事上,虽大皇子并无占得先机,但谁叫人家有个好舅父,赵家左相赵构麾下门生众多,即便拉拢不得镇北侯府入幕,也控了几近一半的朝廷势力,这叫她如何安生。
司马忌这只老狐狸究竟作何打算?
她自是不信司马忌真心愿意当这个纯臣,只怕他想当,背后的镇北侯府阖族也不会令他如愿——哪个勋贵世家能够在党争中独善其身?历朝历代新皇更替,朝中势力皆是此消彼长,他不争,便是他人上位,百年世家,容不得淡泊。
只如今再去猜度也毫无意义,待今日午时过后便见分晓了,好在司马忌与赵左相素来有隙,今日他们的胜算并非不大,只未到最后,不免还是忐忑,毕竟多年的宫闱经历教她明白一件事——任何东西落不到囊袋之前决不做数。
心下伯虑愁眠,一早又见自己的亲儿如此愚钝,两三下便着了李元朗这般浅显的道,呆头愣脑当了人家的刀枪,偏生还什么都不知道,简直恼火,这李元朗……到底是长大了,心眼可是多了不止一丁半点。
心下起了几分忌惮,只这会儿她自然不会寻他的难处,只想待今日事毕,再好好敲打敲打他,免得他忘了自己的本分!
桩桩件件事情拢在一起,教她心火似焚,然王朝鸾自非凡人,当下倒是一力压制下来,拉着李元悯说些安慰之语,一边数落李元旭。
她对李元悯通晓神谕的本事说不上全信,但若让她全然不忌,如以往那般随意发落那自是不可能,否则她这段时日也不必焦头烂额四处挪账补上浙西的赈灾款项,更不必花费诸般心力拉拢其过来。
昨日,她已对李元旭诸般教诲,令他不得像往日般肆意作践李元悯,虽未对其言明缘由,可语气慎重,想必他也明白个中重要,却不想——这亲儿,究竟要让她担负到何时?
本来是假意数落几句,可心火一起,当下劈头盖脸臭骂起来,李元旭本就恼怒在心,这么当众数落,心下更恨,他倒还孝顺,不敢当面顶撞,只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在心间又多算了李元悯好几笔帐。
样子也做足够了,王朝鸾才上前再似模似样地安慰了李元悯几句。
李元悯自是一副大为感激的模样,如此,这早间之风波,在各人诸般心思中,就似乎这么轻易揭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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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太学院与往日相比格外的肃穆庄严。
北安朝自开国便沿袭前朝设三省六部,另于礼部特设司礼监,专司这秋选,可见其隆重。
待钟鼓鸣过三轮,明德帝率后宫百官朝拜孔圣,祭天祀地。
半晌,钟鼓闭,明德帝坐于正座,其后设帷帐,司马皇后携众嫔妃按位份坐于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