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浅的卧室没有开灯,房间里暗得只能看到家具的大概轮廓。
今天阴天,天空布满厚而重的乌云,看起来是马上就要下雨的景象。
荀浅和昨天早晨一样,坐在窗口抽烟,手边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烟灰缸旁边,则放着一份文件资料。
荀浅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慢感受烟气在肺部缠绕、弥漫。
这样风雨晦暗的深秋天气,让他想起许多不愉快的往事。
他把烟灰抖落,扭头望向楼下的草坪。
昨天还被阳光眷顾的草坪,现在空无一人,只有白色的遮阳伞被风吹得歪向了一边。
这幅景象让人的心情更加阴郁。
荀浅将吸了一半的烟头摁灭,看着楼下的草坪发呆。
过了一会儿,又点燃一根新的烟。
吸一口、放下,火慢慢燃烧,一直烧到他的指尖,他才松开。
到处都是一片寂静。
其实别墅里还有很多其他人、管家、厨娘、花匠……但是没人敢出声,甚至没人敢从他窗口下的草坪路过。
大家都避着他,小心翼翼、如避蛇蝎。
其实他才刚刚二十六岁,但自从十几年前那场悲剧发生以后,他的世界就只剩黑白两色。
荀浅垂下狭长如含秋水一样的眼睛,然后漫不经心地又抽出一支烟来。
像刚才那样、点燃,也不想抽,就这么夹在指间,垂在椅子的一侧。
时间仿佛凝固住,只有烟头上红色的火星越烧越近。
就在那点火星即将烧到荀浅的手,程管家捧着一个羊毛毯子、轻手轻脚走进来,“三爷,窗口风大,您盖个毯子,不然膝盖又该痛了。”
荀浅垂着眼睛,把这支烟又丢到烟灰缸里去。
程管家知趣地蹲下身,把毯子展平,在荀浅的膝盖盖好。
起身的时候,他的视线在烟灰缸旁边的文件上停留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问道,“三爷,要再去调查一下他吗?”
荀浅不言语。
程管家也不敢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听到荀浅缓缓开口问,“人呢。”
程管家,“戚先生去录节目了,昨晚没回来。”
“把他叫回来。”
“嗯?”荀浅这些年清心寡欲,从未对其他男男女女表现出过任何兴趣,程管家不由小小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多嘴了,垂首恭敬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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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室里,戚小虞看到消息,马上回拨了过去。
才刚响一下就被接通了。
戚小虞抢先开口,“程伯,昨晚通宵在录节目手机都上缴给节目组保管了。刚把手机还回来才看到您的消息,我马上坐车回来。”
程管家道,“还坐什么车,你现在马上到大门口等着,我让司机来接你,应该马上就到了。”
戚小虞一口答应下来,听程伯的口气,心想荀浅看来真是要找自己。
但荀浅找自己干嘛呢?
戚小虞一边跑回去换衣服,一边努力回忆剧情。
虽然原主在日后的剧情里,拿着荀浅的钱在外面乱来,肆无忌惮欺负荀浅的心上人,还和毛家小儿子搞到一起,企图里应外合、趁着荀浅病重挖空荀家的家产,但目前这些事情都还没有发生。
现在,他除了曾经和毛家那小子暧昧过,可什么坏事都没干,荀浅总不至于未卜先知吧。
戚小虞仔仔细细回忆完已发生的剧情,心一定,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安心去伺候这位大债主。
他换好衣服从训练室的大楼里跑出来,冷不丁被冻了一个哆嗦。
之前在训练室隔着往外看只知道今天天气不好,到了外面才知道有多冷。
寒风夹着小雨无孔不入的往人身上扑,一步就从秋天跨入了冬天,让人感觉昨天的艳阳高照跟过了几百年似的。
不过也是该变冷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要立冬了。
戚小虞把毛衣裹紧了,在一阵又一阵的凄风苦雨里忽然福至心灵,一段关于荀浅童年时期的描述冲入脑海,
“七岁的荀浅吓呆了,他慌忙从海边折回来,往沙滩上跑……骤然看到鲜血让他不知所措,惊慌得呆在了原地……他学着电视剧里看到的样子,将自己的衣服扯成一片片、裹在姐姐的腿上,但鲜血不断的从伤口流出来,怎么都止不住。不一会儿,他们脚下的沙滩就染成了红色……狂风卷着雨水扑在他的身上,漫无边际的红色淹没了他所有的记忆。”
他姐姐死的那天,似乎就是这样一个阴风寒雨的初冬天气。
戚小虞把手缩进衣袖里,仔细想想荀浅还挺可怜的。
但这么悲惨的时候,荀浅竟然找自己回去?
戚小虞拉开车门上去的时候,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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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别墅前停好,程管家已经等在门口了。
他看到戚小虞的时候呆了一下,昨天的戚小虞还是一头黄毛加不合时宜的西装,今天就整个换了个形象。
但明显新的形象好得多。
程管家忍不住先感叹了句,“年轻人还是黑头发好看。”
接着一边带着戚小虞往别墅里走,一边小声叮嘱,“三爷在房里,他今天心情不好,你小心一点,问你什么就答什么,要你做什么就照做。千万别惹三爷生气。”
说完,程管家把戚小虞推进电梯里,帮忙把3楼按好,然后退出去,“我还有事,你自己上去吧。”
戚小虞无语,叮嘱他那么多,自己却溜之大吉,真是个会明哲保身的老狐狸。
整个3楼都静悄悄的,跟前天晚上戚小虞第一次来一样。
戚小虞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声音。
戚小虞站在门口等了等,既然程管家说荀浅在,人应该在里面没错。
他稍微加重力道,又敲了两下,还是没声音
得,这个人可不就是这么讨厌吗?叫他来,敲门又不应。
要不是债主加结婚对象,真懒得理。
戚小虞想了想,总不能这么耗着。
他朝里推了一下,门没锁,静静滑开了。
房间里暗暗的,依稀能见床上躺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