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管家立刻恭恭敬敬站在荀浅身后,“要把戚先生叫过来吗?”
荀浅抬了下手,示意不用了。
主仆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呆了好一会儿。
半晌,程管家才试探着说道,“戚先生来了之后,家里真是热闹多了呢。这过节也有了过节的样子。”
荀浅没说话,他懒懒地看着厨房,但是眼神却都聚焦在戚小虞的背影上。
一直忙碌到晚上天黑,戚小虞才把第二天要用到的食材都准备好。
虽然有点累,但戚小虞的心情不错,和李妈一起干活的时候,还总是能闪现出过往那些快乐的影子。
那时候师姐还没有因难产而去世,立冬的下午,她就总是在厨房里忙上忙下,揉面、拌肉、切菜。
和师姐有关的记忆,便总是和香甜的肉香混合在了一起。
戚小虞回到自己房间,一时也睡不着。
他推开阳台的门,走到外面的小露台去,天边一轮饱满的圆月,像玉盘一样高高挂着。
戚小虞靠在栏杆上,手撑着下巴,望着月亮。
他对过去的世界不留恋,就是因为师父和师姐都已经不在了。
但他时常想起他们,每当想起师父严格的教导和师姐细心的照顾,就觉得哪怕到了这个世界,也感觉师父与师姐也与自己同在。
比如有一年冬至也是这样一个月圆之夜,师父就给他们唱京剧《文昭关》的选段——一轮明月照窗前,愁人心中似箭穿。
他掏出下午买的口风琴,简单的吹了一段。
《文昭关》曲调悲凉,那时候和众多师兄弟一起听,不觉得,但今夜他一个人,衬着这样圆满的月色,就显得特别凄凉。
“戚小虞。”
他刚吹完,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声音沙沙的、懒懒的,是荀浅。
戚小虞抬头往上一看,荀浅在他斜上方的露台上坐着,穿着厚厚的皮毛大衣,只露出一张脸来。
荀浅叫完他,又没下文了。
戚小虞抬头看着他,正撞见一双漆黑的眼睛。
戚小虞不自然的把头转过去,又觉得这样挺尴尬的,很努力的试图活跃了气氛,“今天的月亮挺圆的。”
荀浅冷冷的“嗯”了一声。
听那语气里的意思,倒像是我长着眼睛,看得到它很圆。
戚小虞心里叹口气,心想和这个人聊天真的太难了。
但他想起荀浅给他寿宴邀请卡和工作室金卡的事情,便再次努力了一下,“今天外面风大,三爷冷吗?我去拿个暖宝宝给您送上来吧?”
荀浅又“嗯”了一下。
别墅里用的中央空调,又装了地暖,冬天室内热得可以穿短袖,暖宝宝还真没有。
戚小虞觉得自己今天有点智商不在线,怎么自己给自己挖起坑来了。
不过坑既然挖了就得填。
他先是找了个空的牛奶瓶,把热水灌进去,又找了个绒绒的毛巾,把牛奶瓶裹起来,手摸上去,又暖又软。
戚小虞拿着自制的热水袋上到三楼,荀浅还在露台上坐着。
冷风吹得他鼻尖通红,皮肤通透,睫毛仿佛沾了水一样湿漉漉的。
戚小虞把热水袋递过去。
荀浅接过来,揣在怀里,顺着软软的毛抚摸了两下。
然后再次无话可说。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戚小虞想是不是荀浅的轮椅坏了才待在这里吹冷风的时候,没想到荀浅先开口了,“你刚才吹的是什么?”
“随便瞎吹的,一小段小时候听过的京剧。”
“你会的东西还挺多。”
荀浅不管说什么都带着三分疏离冷淡,总像是在嘲讽人。
弄得戚小虞都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只能谨慎的回复,“还行。”
又过了一会儿,荀浅抬头看着天上,“我上次和姐姐看月亮,也是十六。”
忽然提到已逝的人,还是荀浅心里最重要的人,戚小虞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顺便再次觉得和荀浅聊天真的好难,一开口就是这种送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