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号七号都是集结日,铜炉火锅吃完了,下午回宾馆就是自由时间。
只要不走丢,想去哪儿都行,赵孝磊给出的建议是在洗洗澡,宾馆里转悠转悠,就不要乱跑了。
华婕虽然应的乖乖的,但洗完澡后却将钱和手机揣在秋裤内缝制的袋子中,背着小书包出发了。
她没有坐公交车之类,抱着速写本,边走边绘制地图,以便走远了仍能原路返回。
背着自己的绘画装备,华婕在千禧年的首都,开始了探险。
当在路边看到古式的飞檐楼阁,看到特殊而有趣的建筑和小物件,她都会捧着画板,原地开画。
遛狗的大爷,路边卖首都小物件的摊贩,忽然出现的宫墙,拥簇在一排中式小店中的西式咖啡厅,停在路边小巷子里的大二巴自行车,堆在人家门口积累的生活杂物,还有忽然擦肩的属于千禧年的时尚女郎,生活区窗玻璃内给大爷刮脸的理发师
华婕点点捕捉着这个年代的掠影,那些朴实的,幸福的,充满烟火气的,却真实的能触动到她的零碎生活气息。
首都虽然比劲松市暖不少,但寒冬腊月的,她脸还是吹的通红,好在步行使她身体发热,握铅笔的手上也套着厚手套,虽然笨拙,却也不冷。
这切都太有趣了,她居然能在2000年来北京漫游。
这样独自一人,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的瞎走,既浪漫,又快乐。
每当路过漂亮的四合院时,她都会心生向往,想走进去看看,想象着如果自己能拥有这样一个院子,她会如何将它布置的文艺又漂亮。
种上花,摆上自己喜欢的部件,搭配成自己喜欢的风格。
冬天下雪时坐在屋子里吃着火锅,看着院子蒙上雪做的白纱,夏天下雨,坐在院子的大雨伞下,边画画一边听雨看雨。
如果能再养一只猫一只狗,几只小鸟,那该多幸福。
早起去吃巷子里超好吃的老手艺豆腐脑,配上油条、油炸糕、麻花、大包子或者其他糕点主食,还有豆浆牛奶和各种粥
吃饱了散步回到自己院子,种种花种种菜养养鱼,打理打理,布置布置,看看书。
然后在皇城里瞎转,哪里都可以当成写生地点。
慢慢记录这座城市的成长与进步,也记录自己人生中每个平静又幸福的日子。
景山、天安门、故宫、颐和园、长城住在首都的日子,她可以把这些记录了中国文化的名胜古迹,都画个遍。
用她的笔触,画出她眼里的中华之美。
是她全身心渴望的生活。
想过上这样自在的日子,得画的非常非常好才行啊。
沈老师已经厌倦了大城市的繁华,搬到小城劲松享受宁静和避世的孤独,做减法,求突破。
可华婕完全不同,她对花花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渴望,她想走出来,想多看看这繁华闹市,想享受万事万物日新月异的纷杂。
啊,感觉自己好贫穷哦。
傍晚回程时,她的小书包里多了驴打滚,多了豌豆黄,还多了许多许多小物件,是她给家人朋友准备的小礼物。
除此之外,她还有许多收获已经吃进肚子里的冰糖葫芦、驴肉火烧,和小碗卤煮。
钱冲几人饿着肚子到大厅集合,准备跟着老师去吃饭时,华婕吃的半饱回来,把东西放回房间,返回大厅时,甚至还打了个嗝。
考虑到回头赛制组定会带大家去吃烤鸭,6号晚上沈佳儒带着众孩子路过烤鸭店而不入,直奔家他曾经吃过觉得很不错的法餐。
鹅肝,烤羊排,刺身,松露巧克力,海鲜烩饭,牛排,各种精致好吃的甜点
华婕两辈子都没尝过,边吃边觉得心酸,默默想要画更好,赚更多钱的更强了。
花花世界真的提升人的,好的享受极限费钱啊。
她努力吃的淑女一点,以免丢人,但入口既化的鹅肝,朝香的煎羊排,还有令人幸福感爆棚的小甜点,也太好吃了吧。
“老师,你也太会吃了。”华婕吃的小脸晕红,简直想来一杯红酒。
可惜钱冲方才已经申请过点酒,被沈佳儒严词拒绝了。
“以前在北京住过,食欲乃人生第一大欲嘛,虽然画美食的不多,但吃还是要认真追求下的。”沈佳儒笑笑,入京以来他心情还是很好的,毕竟四个孩子争气。
而且困扰他多年的瓶颈最近有了新进展,他整个人的状态也松弛了下来。
饭桌上偶尔有交谈声,开口的多是华婕、赵孝磊和钱冲。
顿酒足饭饱,每个孩子都吃的好满足,沈佳儒也算过了回在劲松难以尝到的外国菜瘾。
想着回头日子还长,抽空再吃顿泰餐、日料什么的,也就不虚此行了。
饭后准备结账时,收银小美女居然说账已经结过了。
沈佳儒皱着眉望向其他人,从一张张茫然的脸,直落到陆云飞有些窘迫的红颊。
“你结的”沈佳儒擦了擦嘴,问陆云飞。
“嗯,直想请老师吃饭”陆少年明显对于这种请人吃饭、送人礼物之类的事都极其不擅长,句话说的羞窘异常,不像是他请客,倒像是他欠债不还。
沈佳儒摸了摸陆云飞的头,这个学生向话最少,却不是心里没数的人。
想法和谢意都放在心里,知恩念情,也是个好孩子。
“行,走吧,带着你们散散步,明天去景山写生,还是去天安门”沈佳儒带着孩子们出门,个老师,身后跟着大四小晚辈加学生。
劲松的冬天,到晚上大家都在屋里看电视,或者跟朋友打打麻将串串门,几乎没有在街上逛的,大多数店到七八点就关门了。
首都的夜晚却依然繁华,街道上来来往往散步的人,逛街的人,下班匆匆回家的人,来来往往摩肩擦踵。
灯光霓虹亮闪闪的,喧闹簇拥,令人眼花缭乱。
钱冲从小是在首都长大的,只念叨两句要抽空去见见朋友,对这座城市却没有任何好奇和兴奋。
方少珺和陆云飞都是大城市长大,也差不多如此。
华婕却不同,上世虽然住在上海,她却也没有好好享受过那座城。
首都也来过,可心情跟如今这种来颁奖的愉悦截然不同。
那时她接了个项目,过来谈工作,要改要做要赶时间,压力和焦灼总是伴随着她,那大概也是大部分大城市打拼的人的日常状况。
深吸一口气,是街边小店里食物的香味,放眼一看,是大城市的繁华和千禧年的古朴,还有北京城特有的京味风情。
这座城像一个茁壮成长的青年,拂去过往的沧桑,在未来20年会迎来最大最快的经济大发展,然后腰身蜕变,成为充满文化自信的阳刚壮年,有财富,有内涵,有底气。
她走的很慢,总是要将路过的每一处都望仔细。
沈佳儒原本只是闲散的散步,却逐渐被华婕的情绪感染,那种对新世界的好奇和眷恋,是一个创作者极其需要的热情。
它会传染。
跟个对的人同游,你才能体会到游览和欣赏的快乐。
站在首都街头,沈佳儒忽然按住了华婕的肩膀。
此刻的他,深深嫌弃其他三个对大城市美好麻木漠视的学生,将全部欣赏和赞叹,都落在了小华婕身上。
顺着她的目光,她的节奏,她的表情和眼神,他重新审视曾经生活过的这座城,忽然燃起了些冲动。
那种想仔细认真观察,想庄重真诚落笔的冲动。
已经沉睡许久的冲动。
这场夜游,规划中半个小时就会结束。
却因为华婕勾起了老师的兴致,而延长成了2个多小时。
走到钱冲抱怨,方少珺浑身酸痛,连不爱说话的陆云飞都眼巴巴想回宾馆,才结束。
隔日一早,沈佳儒带队出发,并表示,原本只有白天写生的计划,变成了白天夜晚都写生。
晚上他会带着孩子们去个神秘的地方,于是华婕期待了整天。
晚饭吃过泰式活虾后,行人来到了故宫边最高的建筑,乘箱型电梯登顶,他们在一个并不热闹的餐厅里坐下。
俯视万家大火,远眺夜幕下的故宫皇城。
华婕从未见过这个角度下的首都,激动的挥笔大动,迫不及待要将这份美好留在自己笔下。
方少珺也伏在窗前,远眺向城市的边缘,她也是第次知道,原来北京这样大。
这座高耸建筑好像是这两年新建起来的,上次她来时还没有。
钱冲围着餐厅转了圈儿,将每一个角度的城市风景收入眼中。
陆云飞则盯着下方马路上汽车尾灯和头灯拖拽出的,充满科技感和诡异朋克气息的黄线与红线格外着迷。
沈佳儒翘着二郎腿,点了杯酒饮,望着学生们跃跃欲试的激动模样,格外自得。
这些孩子们有他这样的老师,也是一种福气啊。
毕竟他的审美上乘。
若像居磊那样,只知道带着学生去景山上、故宫里、天安门前画那些早被描摹烂了的风景,点自己构图和采风的审美意识都没有,那可就遭殃了。
品口酒,他将画板也架了起来,今晚,他要跟孩子们一起写生。
追随着这些小孩子们最天然的对世界的好奇和懵懂热情,找一找曾经自己对待绘画的初心。
沈佳儒带着学生们在高楼俯瞰城市,投入的写生。
视觉111杂志社里几名编辑还在加班。
“明天清美双年展比赛颁奖,请了全国业内不少顶级画家和名院教授参加,据说代表的是全国最顶尖的画坛新生代,咱们杂志你去参加吧”杂志社社长从办公室走出来,忽然想起这件大事,又拐到总编办公室门口。
总编辑胡越皱眉道:“国家展览馆有个意大利银饰展,我准备明天过去那边看看呢。而且下午有个时装活动,可以多采集到许多照片,我准备撰写篇以新时代女性和她们的审美方向为标题的文章。双年展那边让小李去吧。”
“”老板倚在门口想了想,忽然又道:“记得两年前你想采访但是被拒绝的那个油画大师吗”
“沈佳儒老师吗”胡越立即抬起头,双忙碌天已经开始无神的眼睛睁的圆圆的。
“对,被巴黎一个杂志点名说审美上乘,代表当代东方艺术水平的那个画家,沈佳儒,8年前在意大利开画展,所有画作进入拍卖行竞拍,画展结束后全部卖空,造成国内轰动,国外多加杂志争相报道。”老板回忆起当时他们想要采访沈佳儒的原因。
“我记得啊,人家跑去避世隐居,寻找人生第二波巅峰去了,压根儿不接受任何杂质和报刊的采访啊。我连问题和拟稿都写好了,打了好几通电话,找了好多人帮忙说情,也没起作用啊。”胡越抱怨完,忽然挑眉,“怎么清美双年展把他请出山了”
“嗯,他四个学生的画全部入选前十,他亲自陪着爱徒们来参加颁奖仪式,接下来还要在京呆上几天,带着徒弟们采采风,写写生,还会跟着清美的赛制组参加下博物馆之类的参观活动。
“不过要想早点上杂志,多积累点素材,还是明天去比较好。
“不知道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师,闭关几年后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学生们又能不能体现出他的水平,有没有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社长越说越细,听的胡越心里痒痒。
“明天我去吧,顺便约上咱们的特邀摄影师,我今晚就拟写问题和稿件,下次出刊的主题推迟个月应该也没问题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你怎么不干脆明天晚上再告诉我呢”胡越挠头,他今天又要搞通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