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了”华父拧了下女儿的脸,心里有想抱抱女儿,但孩子大了,他也一向不是很热情的性格,便只是笑吟吟看着女儿,身体僵僵的,一动也不动。
“哪有,还胖了呢。”华婕皱鼻子。
“是不是长个了”华父又问。
“我才离开一个星期”华婕忍俊不禁,拉着爸爸坐到桌边,将给他新买的一副可以干木匠活时戴的手套推给他:
“爸爸刚才好有派头啊”
华父接过手套,板着脸试戴,忽然憋不住,噗一下笑出声:
“这辈子没这么得意过,哈哈哈,这被人捧的哟。”
“哈哈哈。”华婕被亲爹逗笑,华母也跟着笑起来。
“咱得端着点架子,让这些人怕我了,才不敢糊弄我。做老板嘛,恩威并施。”华父说完了,又因为不习惯做老板,而不好意思笑道:
“哈哈哈,好歹也是个小老板了。”
“爸爸做的对爸爸超厉害”华婕竖起大拇指。
“哪有我闺女厉害,还是我闺女最厉害”华父拍拍她脑袋。
“你俩够了”华母拍拍丈夫肩膀,问女儿:“钱都存起来了吧”
“嗯,存起来了,妈妈。”华婕嘿嘿笑。
“别乱花,存着吧,哎呀,这不得够花一辈子了。”华母产生美好的向往。
“噗”华婕笑着拉住妈妈的手,“那哪够啊。”
通货膨胀还是存在的,再过20年,100w在上海连房子首付可能都不怎么够了。
现在手里差不多100w人民币,倒是应该能买的起,得什么时候找个时间,去一趟上海才行呀
她记得自己上一世2009年毕业的时候,上海松江和浦东都还有100w以内的小房子呢,现在肯定更更更便宜吧。
“爸爸,你开个公司怎么样”华婕忽然挑眉,下岗潮过去一段时间了,但国家还是鼓励创业的,这个年代开一家公司并不难。
她和爸爸手头的钱,完全够注册资金了。
“开啥公司啊大华家具小华家具两个店,加楼下2个商铺,还不够啊”华父挑眉。
“你反正要跟赵大庆合作嘛,到时候肯定要付出很多心血去研究家庭装修,各种水电安全、家装质量什么的,只要是你介绍的,不可能不管。
“既然都要付出这么多心血了,何不干脆再开一个公司,趁现在家装这一块儿才兴起,我们在大华家具边上立个小办公室,招个设计师之类的岗位,做项目承接,房屋丈量,简单设计出图的工作,我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帮忙参考参考。
“然后根据项目状况,你再外包给合适的包工队。
“像赵大庆这样的可以承包一个房子的团队,你还可以多联系几个,做稳定的合作嘛。
“然后在家庭验收之前,每个家庭给的钱都在你这里押着,只有验收完成了,你才把全款给到包工队。
“然后,这个过程为了避免有家庭胡搅蛮缠,或者包工队办事不利的话爸爸你不是有个派出所的朋友吗
“你跟那位叔叔多沟通一下,帮你镇镇场子、主持下公道嘛。”
华婕逻辑清晰的为父亲一一表明,然后又道:
“这样的话,虽然看起来是责任更大了,但是因为公司在你这儿,钱也过你手,实际上对包公队的管控力更强了,也更能保障质量了。
“而且,嘿嘿,这样的话,什么都是你做主,权利大,捧你的人不是更多更厉害吗
“钱也多呀。”
华婕笑的贼兮兮的。
嗯,她啃老的底气也越来越茁壮。
华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身跑去拿笔和纸,将华婕刚才说的一一记下后,他又开始更多的规划和书写。
曾经只是在车上溜达来溜达去维护安全的华父,忽然间多了好多好多脑力劳动,不断规划,不断思考,人仿佛也变得更深沉和可靠了。
华婕朝母亲对视一眼,站起身又回了自己房间。
华母冲了三杯热牛奶,一杯放在华父手边,一杯送进女儿卧房,一杯自己一边看电视一边品着喝。
华父书写间隙,手不自觉捧起牛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脸上露出满足表情。
华母望着他那模样,心里暖暖的,很踏实。
丈夫和孩子都这么努力,倒显得她这个当主妇的格外悠闲,这得是多少女人羡慕的享乐生活啊。
如果她也重拾年轻时的追求,她想做什么呢
望着电视,华母忽然陷入沉思。
房间小小的,没有太多布置,不文艺,也不甜美,普普通通,但干干净净。
这是她的房间。
华婕在椅子上坐一会儿,又到床上倒一会儿,起身再在书桌边整理整理东西,翻看下新学期的书本。
又掏出自己的画笔画板,摆弄摆弄这,玩一玩那,时间就过去了20分钟。
回家的感觉真好哇
旅游的意义,是否就是让人清晰家的温暖,和港湾的宁静舒适呢
享受过归家的滋味,华婕掏出自己在北京画的许多速写和简易水彩。
挑来挑去,她最终留下了其中一张。
速写画中,昏暗模糊的四周有许多许多人,鼓掌的,微笑着的,惊叹的,举高照相机拍照的他们无疑不看着画面中间的人
画面中心明亮的地方,少女直视前方,目光滞涩,眼神仿佛蒙着烟雾。
她微微启唇,喜悦中有迷茫,兴奋中有晦涩。
是最后一幅画拍卖之后,沉浸在自己世界中,仿佛与周围一切都隔绝了的自己。
华婕盯着画看了好久,脑海中还能回想起那时的情状。
转身翻出裱好的4开水彩纸,她开始用铅笔细致的勾勒。
画了一会儿,她又停下手中铅笔,眯上眼陷入沉思。
脑海中开始演练落笔,逐渐逐渐的,画面越来越丰富,可她又不满意,于是脑内抹去所有笔触,再重来。
反复几次后,华婕终于睁开眼,盯着面前的水彩纸看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始落笔。
一笔一划,都笃定而自信。
待四周人物和背景勾勒的差不多了,她又抱着画板走到卫生间。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回想那一天的感受,她摆出表情。
眉毛如何,眼睛如何,鼻子又如何
眼神抚摸过镜中的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谨小慎微的在纸张上描摹。
就像情人在为她描眉,手法细腻,动作轻柔。
半个小时后,她才从卫生间走出来。
画中少女每一根眉毛都被铅笔细细绘出,华婕对自己的脸,好像格外偏爱。
回到房间,她望着自己打好底稿的画,皱着眉观察了许久。
心里忽然有些感慨。
逐渐的,她对自己的脸开始喜欢。
眼睛不凸,表情也不再懦弱茫然。
她好像变得坚定了,哪怕是走神时。
逐渐变化的个性,好像也在影响着她的五官。
也许,一个人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的确会呈现在面容上吧。
她想。
画累了后,她旅途奔波带来的疲惫也一并卷来。
洗漱后华婕钻进被窝,以前总觉得自己这张单人小床太窄了,现在睡来却格外有安全感。
关灯后,窗外偶有雪的窸窣声,大概是风吹落了房顶的浮雪。
相比北京,劲松很静。
没有车声,没有那么多人声,也没有那么多灯光。
尤其在这个年代,一到晚上,整座小城都静悄悄的跟城中人们一道熟睡了。
餐厅里父亲也已经睡了,她竖起耳朵,隐约能听到欢欢的小宝宝吭吭喝奶的声音。
唇角不自觉溢出笑容,这就是家的魅力啊。
伸手捞过床头放着的手机,点亮屏幕后,她给沈墨发短信:
欢欢当妈妈了,你快来呀快来看呀它的宝宝们太可爱了啊啊啊啊啊
不一会儿功夫,沈墨便回道:瞎兴奋什么下周就要上课了,好好睡觉,明天上午在家专心预习,下午来我家上画画课
“”华婕。
冷血无情
将手机扣在枕边,她撇撇嘴,闭上眼睛开始数数。
结果没数出50个数,人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华婕还在被窝里睡懒觉,沈墨已经上门了,说要看狗狗。
“”华婕。
昨天晚上明明一副压根儿不关心的样子,怎么来的这么急啊
口是心非
嘴上说她瞎兴奋,结果他自己比谁都兴奋吧
哼
口嫌体正直
华父一大早吃过早饭就走了,他要在周六开业前清点下铺子里的家具,检查下大华家具每个样板间里的配饰都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同时,他还要查看一下账单,搜罗一下所有先买家具后装修的客户。
然后让小丽挨个给这些客户打电话,询问他们是否已经开始装修,是否需要装修服务。
华父从来都是行动派,也非常勤快。
华婕上一世时,他郁郁寡欢,只因为他的生活圈子太狭窄了,又生长在没有网络的时代,既没有人告诉他可以如何做,也没有渠道给他学习,加上原生家庭父母都没什么文化,也未有主动出击的思维。
这一世华婕为他打开了眼界,展示了人生的其他玩法,循着这些路和方向,他的主动性、好手艺、聪明和不怕吃苦都得到了充分发挥。
加上大华和小华家具得到了无数正向反馈,人也更有劲儿了。
华父走后,华母招待了沈墨,将给华婕准备的早饭温在灶台后,也拎着包,穿着大衣出了门。
她准备去给丈夫的两家店面查一下账,算一下这段时间铺子的支出和收益。
现在已经是3月了,今年第一季度的最后一个月份,她要做一下第二季度的预算,核算下4、5、6月大概要支出多少钱,是否需要继续跟厂家开新的家具初加工生产线。
结果,华婕刷牙的时候,屋子里就剩她和沈墨了。
美少年沐浴在清晨暖融融阳光下,盘腿坐在地上,抱着不断拱他、不断激动的嗷呜叫的欢欢,任小狗宝宝们因为喝不到奶又找不到妈妈的体温而嘤嘤嘤,却不为所动。
她探头看他,发现少年似乎更爱欢欢一些,对小狗狗们倒没有那么感兴趣的样子。
他甚至在小小声的跟欢欢讲话:
“生宝宝辛苦吧
“好像是瘦了吧
“一直守在窝里不能四处玩,无聊不无聊”
他一边超小声讲话,一边偷偷看她,似乎很怕她发现他在一本正经跟狗讲话。
熟不知卫生间里非常不隔音,她都听的清清楚楚。
每天装大人,其实不过是个16岁的少年呀。
都怪他太聪明早熟了,让她常常忘记他的年纪,忽略了他隐藏在淡漠外表下孩子气的内心。
洗漱好,随手将头发扎成马尾,华婕路过沈墨时,伸脚踢了踢他屁股。
少年抬头怒瞪。
“抬屁股。”她道。
少年微微撑起身体,她将一个坐垫塞到他屁股下面,才转身坐在桌边吃早饭。
屁股底下热乎了,沈墨揉了揉欢欢的脑袋,跟久未见面的小狗子热乎过了,才伸手去轻轻点无头苍蝇般四处拱的小狗崽。
结果欢欢还很不乐意的拱他手臂,要他继续撸他。
沈墨不得不收回手,一边双手并用专心撸欢欢,一边看着它享受的直哼哼,忍不住想:说起来,论撒娇的能力,华婕还得跟欢欢学学
瞧瞧人家欢欢,多招人疼,她怎么就不知道有事没事拱一拱他呢
又撸了一会儿,沈墨念头一转。
或者要他向欢欢学习吗
沈墨忽然陷入沉思,眉心紧缩,整个人都困惑、迷茫起来。
“吃水煮蛋吗”华婕忽然转头问他。
“给我一半。”他皱着眉,下意识道。
“哦。”华婕剥完鸡蛋,掰成两半,直接送进自己口中一半,另一边捏着递给身后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