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阳到了晚上在店子的地铺睡下了,还还是觉得从梁路那里听来的事情实在不可思议!
那个人叫陵离,今年差不多二十一岁,他从小就被家人抛弃了,被镇上的一个没有家室的老捕快给收养长大。因为陵离是双人子,他长大以后,镇上有不少关于他跟老捕快的风言风语,邻居更是嘴碎的到处喷唾沫星子,说这两人表面是父子,其实每天都在家里乱搞,着实有伤风化。
老捕快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陵离个性也比冷淡,总之两人当初都对那些传闻置若罔闻,不曾出来应对一句话。也不知怎么,陵离后来在十六岁的时候和镇上一户姓刘的人家的儿子好上了,那个男人叫刘玥,除了有个爱赌的毛病,长得倒是一表人才,花言巧语的很会哄人开心。
刘家虽然自家条件也不好,但是远远瞧不上陵离这种传言中已经被玩烂了的破鞋,对儿子跟陵离走得太近十分的痛心疾首,刘玥的父亲雷霆震怒,极力反对,刘玥的母亲更是撒泼打滚,以死相逼,要他们两人断绝来往。
就这么要死要活的闹腾了几个月,刘玥绝望愤怒之下,竟然和陵离相约自尽殉情。孰料,等心急如焚的刘家人破门而入找到两人看到的画面确是,刘玥已经喝了毒酒死透了,而陵离却像是失了魂魄,跌坐在刘玥已经僵硬的尸体旁,还是好生生的活着!
守在一旁的还有闭着眼,满脸死寂的老捕快。
刘玥的父母当时就哭了个震天动地,然后将陵离和老捕快给告了官,说他们蓄意谋杀。
这个镇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陵离这事儿一出,再加上刘家父母逢人就说,逢人就拍着大腿痛哭哀嚎,陵离将刘家儿子害死的恶毒行径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了,大家都纷纷的表示对刘玥这个痴情人的同情,又对陵离的卑鄙的行为感到不耻,街头巷尾的议论纷纷。
刘家父母对陵离和老捕快恨之入骨,不依不饶的一直状告,后来老捕快一个人将罪名给承担下来了,说毒死刘玥是他做的,在判决还没下来之前,就在牢里自尽了。
刘家父母恨红了眼,从陵离那里把老捕快的骨灰给抢了,散在了污水沟里被冲走了,让陵离最后连一点灰都没捞到。刘家父母又不甘心陵离什么事也没有,便天天堵上门掐着腰破口大骂,骂不动了就挑粪来泼在他的门上,搞得臭气熏天。也有其他的好事者,根本不是同情刘家的遭遇,而纯粹就是凑个热闹跟着起哄,反正大家都觉得陵离可恶,那他的确不应该被好好的对待了,于是也学着往陵离住的地方乱丢乱泼乱画。还有小孩子在人授意下,编了口诀在陵离家附近天天高声大喊。
陵离之前本来就风评不好,跟老男人勾搭不说,还合伙害死那个父母口中“年轻有为”的刘玥,最后老男人提他扛罪名死了,他却还不要脸的安然活着,这之后镇上提起他这个浪荡又恶毒的人来,多数都会鄙夷的吐口唾沫,骂上一句:“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婊/子!”
也不知道陵离是怎么生存下去的,总之那之后他有将近半年都没怎么出现在人前,好多人都以为他是不是已经死在里面了,直到有一天邻居听到隔壁传来婴孩的啼哭声,才知道陵离竟然生个了孩子!
刘玥去世后半年多就生了,肯定是之前就怀上了!刘家的父母顿时闻风而动,似乎认定了那孩子就是自己家的血脉,振臂一呼就带了几个十分热心身高体健的帮手闯入陵离家,不由分说就抢孩子。
陵离才刚生产,正是虚弱的时候,被人绑在了椅子上,眼睁睁的就看着那些人把孩子给夺走了。
陵离疯了似的每天去刘家要孩子,刘家有热心肠的人帮忙盯着,撑着场子,而他尽管歇斯底里,不顾一切了,可他终归势单力薄,最后想尽办法,招了满身的恶骂,弄得浑身是伤都没能成功的把孩子给带走。
陵离最后豁出去了,竟然直言说那孩子根本不是刘玥的,刘家父母养了几个月,孩子的眉眼渐渐长开,不像陵离,也丝毫不沾刘家人的边,他们本来心里就有了狐疑,陵离的话一出口,刘母顿时觉得陵离拿个野种侮辱了他们刘家的人,心里一股恶气顶上头,竟将孩子给狠狠摔在了地上!
陵离终于成功把孩子给带走了,孩子最终也侥幸活了下来,但是原本神气又可爱的男孩被摔坏了脑袋,从此就呆呆傻傻了。
刘家的人后来到处说那孩子是陵离和老捕快的种,老捕快当时是为了保住孩子,所以才帮陵离顶罪。
有的人信了,但是大多数还是不相信的,为什么?因为大家都不瞎啊,好多人都见过了,那个那孩子虽然有些痴傻之态,但相貌是极精致漂亮的,那老捕快相貌极为平凡,就算是再次托生,也生不出这样玉雕一般的孩子。
不过也没人为陵离说一句话,因为这样只能更加证实了陵离外表矜持内心放荡的事实罢了。根本就没人同情他的遭遇。
由于当时刘家父母前前后后都闹得太过轰轰烈烈,再加上这些年不时的翻旧账,让镇上的人想忘都忘不了,以至于已经过去了五年了,陵离还是没能从耻辱柱上解脱,只要他一上街,大家要么指指点点,要么就避瘟似的避得远远的,基本上没人愿意去跟他搭话。
他就这样顶着骂名,带着个傻孩子在镇上艰难度日。
苏景阳当时听了,觉得很难置信,但他虽然跟陵离就说过几句话,可是莫名的就觉得陵离不是像人家说的那样不堪。
苏景阳也有问梁路,说陵离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带着孩子离开这里,梁路想了想,才道:“大概,是那个老捕快的骨灰长进这片土地里了,他就走不了了吧。”
在破庙都能安然入睡的苏景阳此时却在地铺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想着陵离,想着那天自己关心时陵离那些微愣怔的神情和他不停的轻咳声,想着那天陵离的小半碗粥,还有陵离那句语气平常的:“别放在心上,他们就是故意针对我的。”
越想心里越难受,胸口沉甸甸的。
大约是直觉吧,又或者他对陵离的第一印象实在太好了,苏景阳总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他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