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无论是那些辛酸的回忆,还是如今这欣慰的赞赏,都被他咬死在喉咙底下,一点点也不吐露出来。
“好了,你拿药把伤处擦一擦。”洛沧收回了沾满药酒的手,从怀中抽.出了一方帕子揉在掌心里擦了擦,“背过身去,我瞧瞧你的内伤。”
等洛沧开始给洛九江一条一条梳理方才因反震受伤而淤结的经脉时,洛九江含着口中的丹丸吐字不清道:“师父,您之前说我招数已经学够了,又说一招‘破风庐’就已经够用,最后再说我破风庐用的很适合自己,但您没提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摁着杜川打啊?难道我已经修炼到现在的最佳状态了?”
“做梦。”洛沧果断冷笑道,片刻后他又质疑道,“给你那颗药怎么还没吞下去?”
“哦,因为它甜嘛,我拿着冲冲嘴里的血腥味。”洛九江缩肩一笑,三下五除二把丹丸嚼吧嚼吧咽了,“师父?”
给这种孩子做师父,早晚要被磨的没脾气。洛沧之前就对此事有所预料,因而眼下只是不动如山地回答了洛九江的第一个问题:“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来是把修为提上去,二来是把感知度提上去。”
这个道理洛九江还是懂的:修为提上去后他对上杜川就可以恃强凌弱,而感知度提上去了,他就能敏锐的察觉对方的破绽,自己修为低一些也没什么要紧的。
“这两条路总能合成一条吧。”洛九江回头笑道。
“能,但是会特别艰苦。”说话间洛沧已经冲开了洛九江最后一道淤堵的经脉,缓缓收回了按在对方肩背上的手指,“我现在就能训练你,只是你不要后悔。”
“但凡大道,都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既然想登高望远,哪能不做好心理准备,艰苦一些又有什么后悔?”洛九江眉头一扬,“何况——”
他未尽的话被洛沧一指点住喉咙,封在了舌尖上。
一朝失声,洛九江不由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而在下一刻,他的眼前也变得漆黑一片。
就在又接连失去嗅觉味觉,马上就要失去听觉之前,洛九江听到洛沧的声音,仍然漠然而沉着,寒凉的像是冬日的冰雪:“好,既然你下定了决心……三天之后,我放你出来。”
这是个什么情况?
如今洛九江五感被封,浑身上下能够调用的唯有触觉。他只能感觉到洛沧往他手中塞了一柄短匕,接着便拽起了他的后衣领走了几步,随后他就脚下一空,生生摔了个七荤八素。
他摔在了一堆有些弹性而冰凉的……东西里?
在身体各处先后传来针扎猛蛰尖牙利咬般的疼痛后,洛九江诧然惊觉自己那师父干出了什么好事。
他把自己扔进了一个活物横行的地洞里!
而这些东西……洛九江摸索着把自己右臂上长着毛茸茸节肢长腿的活物扯下,又砍断了缠着自己左脚那细长的、冰凉滑腻的动物,挥手把爬到自己背上,尾针深深刺入自己肌肤的东西一把甩开钉住:就他刚刚那几下触碰所感,附近至少有蛇、蜘蛛和蝎子三种生物。
据保守估计,这里大约是个五毒窝!
即使双眼视力已经被封住,眼前没有任何颜色,洛九江犹然感受到更为深刻的“眼前一黑”。
艰苦一些他是不怕的,但现在这个情况,可不止是艰苦能描述的了……
之前洛沧说什么来着?“三天之后,我放你出来”?
三天之后,他可别尸体都凉透了——
洛九江小腿一弹,踢开一只爬过自己脚面的蜈蚣,平生第一次有种崩溃的感触。
我收回之前那句话。洛九江悲愤地想:就现在这景况看,这师父也未必是亲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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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把洛九江扔进那地洞里,又合上机关后,洛沧垂下眼睛,静听了地下传来的混乱杂声良久。
一炷香后,他抬起头,把视线投向了洛家主堂的方向。
“不知死活。”他嗤笑着下了一个结语,冷冷地一扯嘴角,把轮椅转了个方向。
瞬息之间,他已出现在洛氏大堂的门槛之外。
听着里面不绝于耳的“今日你们洛家就要给我的川儿一个公道!”、“我的儿子自宗门回来不过一日,就被你们伤成如此地步!”“你们洛家是不是没把锦葵宗放在眼里?”等种种咆哮,洛沧随手点出一指,乓的一声炸了中厅的桌子。
在一片因愕然而致的寂静之中,他缓缓摇着轮椅转入了大堂,抬起眼来轻慢地自下而上扫了杜家家长一遍,矜持地分给他身后那一众杜家长老半个眼梢:“就是你儿子闯进洛氏来重伤了我徒弟?给你半刻时间让他滚出来,我要把他炖了,给我徒弟熬补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