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没亮,苏官就被叫起来了,他听了宋氏的话,昨晚早早就睡下了,但他到底从未起过那么早,脑袋懵懵的,下意识想要跟从前一样赖床,宋氏轻拍了下他的背,笑道:“官官,今日是你成婚的大日子,要早些起来打扮准备的,快起来,免得被人知道了笑话。”
自古以来,还没有几个新夫在大婚之日还赖床的。
苏官揉着眼睛,嘀嘀咕咕道:“阿爹不说,没有人知道的。”
说完后,纵然心中想一觉睡到晌午,到底还是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宋氏身后跟着的一堆小侍端着东西上前,开始给他洗漱更衣。
新夫出嫁是件极其耗时耗力的事,虽然有小侍伺候着,但苏官还是不免受一番折腾,光是穿嫁衣就穿了将近两个时辰。
嫁衣是东宫送来的,上面绣着鎏金牡丹花纹,鲜艳如火的正红色代表着正夫的身份,东宫负责将嫁衣送过来的人还介绍说,这是宫中尚衣局绣艺最好的三十位绣郎赶制而成,工艺繁琐,服制复杂,太女殿下还亲自把关过。
十六岁的少年郎本就窈窕貌美,宋氏年轻时就是苏州有名的美人,苏官更是将他的美貌继承了十足十,换上了嫁衣后,更是衬得肌肤赛雪,活脱脱一个娇艳可爱的小新夫,惊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嫁衣穿好了,接下来就是梳发了,苏兰玉也跟着起了大早,特意来帮苏官梳头发。
苏兰玉以前没少帮苏官梳头发,今日是苏官大婚的日子,不出意外,他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给弟弟梳头发了,因此这次用的时间长了些,心思也更多些。
苏兰玉扶着苏官的肩膀,由衷的赞叹道:“官官真好看。”
苏兰玉的容貌跟苏官有四五分的相似,兄弟俩的性情却不尽相同。
看着年少懵懂的弟弟,苏兰玉心有不舍,叮嘱道:“官官,你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苏家永远都是你的家,若是受委屈了,一定要告诉哥哥,知道吗?”
苏官懂事道:“我知道啦,哥哥也要记得,要是受委屈了,一定要告诉我,我给哥哥出气撑腰。”
苏兰玉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轻声道:“好,哥哥一定记得。”
按照京城的婚嫁习俗,苏家是要请来一位儿女双全的主君来添妆添福的,宋氏事先已经拜托了一位相熟的官家主君,也是自小看着苏官长大的,工部尚书家的柳主君。
苏官模样俏,肤色又白,是以只上了一层薄薄的粉,柳家主君拿起妆笔,俯身为他添妆,嘴里还说着吉祥话, “这第一笔,是愿妻夫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这第二笔,是愿妻夫患难与共,恩爱不疑。”
“这第三笔,是愿妻夫女嗣绵延,女孙满堂。”
添完妆福后,宋氏就请柳家主君到外面说话了,苏官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等着接下来的安排。
孟清澈作为苏官的好友,也赶来跟着送嫁,他看见苏官这样精心打扮过的模样,忍不住张大嘴,惊叹道:“官官,你还是官官吗?”
苏官看着铜镜里的人,发现是有些不像平时的自己了,他一向不喜欢用胭脂水粉,也是仗着年纪小,天生丽质,如今稍微用些,描绘得面容更精致了些。
苏官出声证明自己的身份,“是我啊。”
孟清澈凑近了一些,发现这样看苏官更好看了,他满眼羡慕,“我出嫁的时候,要是有你一半好看,我就知足了。”
孟清澈身上也有一门亲事,是孟家从小就给他定下的,作为孟家的子孙,他生来便是要跟自己那些叔叔伯伯,表哥表弟一样嫁去别的世家联姻,他倒也是豁达的性子,并不排斥。
孟清澈从怀里拿出一块用帕子包着的糕点,偷摸着塞给苏官,小声道:“拿着,苏府离东宫有好一段路呢,你要是饿了,就在花轿上吃点,垫垫肚子。”
虽然宋氏有命人给他准备了些东西吃,但也嘱咐他不要贪嘴,所以他就没怎么吃,现在看到吃的,不免觉得肚子有些瘪瘪的。
苏官点点头,将糕点藏到了袖子里。
宋氏谢过柳家主君之后便立马回来了,他亲自帮苏官里里外外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不妥后,握住了苏官的手。
当年还是小小的一团,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奶声奶气的喊着自己阿爹,如今都要嫁人了,当真是白驹过隙,岁月如梭。
若是当初早些定下他的婚事,嫁得个普通人家,没准就能多留两年了。
听到外面锣鼓喧天的喜庆声,宋氏替苏官盖上盖头,含着热泪道:“官官,阿爹送你出嫁。”
东宫迎亲的队伍到了苏府门前,原本皇太女成婚,礼部会有专门的迎亲使,但这次来的却不止是迎亲使,纪清阁更是亲自来了。
下聘,迎亲,皆是太女殿下亲自而来,从中便可看出,太女殿下对这位太女夫的重视,毕竟以太女之尊,大可全权交由礼部来办。
纪清阁着大红色婚服,站在苏府等候,随着吉时将近,她终于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少年的面容被盖头遮了个严严实实,被家人扶着,乖顺笨拙的上了花轿。
纪清阁在确定轿中人已坐稳后,翻身上马,下令道:“启程,回东宫。”
苏善芳,宋氏和苏兰玉一直在府门口遥望着,直到东宫的迎亲队伍彻底消失在街头。
半个时辰后,迎亲的队伍在东宫前落轿。
纪清阁走到轿前,先是扣着指节敲了两下,让里面的人做好准备,才去掀轿帘。
苏官原本处在昏昏欲睡的状态,这一路上他也没什么机会偷吃,眼看着快要入睡了,却突然被吵醒了,轿子也停在原地不走了,应当是到东宫了。
他屁股坐得有些疼,脖子也有些酸,刚准备活动一下筋骨,就听到轿帘被掀开的声音,紧接着吉官高声唱道:“新夫到,新娘官扶新夫下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