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晚膳荤菜、豆花汤都没了,只有一盘素菜,炒花生米,还有三个冷掉的馒头。
金珠看着都难以下咽,一脸愁容道:“夫人。”
银珠看着冷掉的馒头皱眉道:“她们真是太过分了,不给吃食也就算了,为何不许咱们自己动手做。”
晚膳前下人送来吃食,并道:“老夫人交代,从今日起小厨房都不许开火,若是被发现轻则祠堂罚跪,重则赶出府。”
天寒地冻的,这时被赶出去,岂不是会没命。
金珠银珠只得听令:“是。”
江黎双手在冰冷的水里泡了太久,伤口冻裂,现在只剩疼,也没心思吃东西,“罢了,我不饿,都收了吧。”
银珠收拾,金珠扶着江黎去了里间,把烛灯挑亮,罩上灯罩,又把手炉拿过来,刚要说什么,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冷风倏然灌进来,吹得门帘乱舞,烛灯差点灭掉。
金珠手一抖,碰掉了桌子上的针线,颤颤巍巍唤了声:“将将军。”
盛怒中的男人神色很不好,眸色暗沉,似是翻滚着什么,冷声呵斥道:“退下。”
金珠银珠刚要再说什么,被谢七带离。
门关上,谢云舟一把夺过江黎手中的暖炉,怒斥道:“你倒是好雅兴,你可知大嫂因你摔伤了腰,现在动弹不得。”
曾经的江黎最舍不得谢云舟发火,不是因为怕,是不忍他生怒气,都说气大伤身,她希望他好好的,无病无灾,一生安虞。
可她如此真心,却从未得他真心以待。
她做的那些,在他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是她该做的,她做好了,不会得到他任何的称赞,做不好,反而会被他训斥。
就像今日之事,他问都不问她,便来呵斥她,一口认定是她的错。
“大嫂受伤我也很难过,”江黎站起,仰头看他,“但,大嫂不是因我受伤的。”
“不是你?”谢云舟想起来之前,母亲哭红了眼睛再三规劝,江黎应该不是诚心的,她或许是怪我让她去厨房帮忙。
其实我本欲让你大嫂去的,只是你大嫂近日身子总是不适,这才让江黎去的。
江黎也是,不想去大可告知我,母亲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儿呀,母亲只想你夫妻和睦,你切莫生她的气。
这三年来,因你征战在外,江黎对我…已是诸多怨言,母亲怕……
谢老夫人欲言又止,边讲边擦拭眼角。
谢云舟想起这幕,眼眸缓缓闭上,再睁开时,一片清冷,“江黎,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
她对他又何止不是。
“将军要如何?”她现在连解释都不想解释了,他既已认定是她做的,她解释又有何用。
他会听吗?
谢云舟道:“去认错。”
“我若不去呢。”她没做过为何要认错。
“不去?”谢云舟冷若冰霜道,“那便去外面跪着。”
“认错还是跪着你自己选?”他道。
外面天色已然全黑,除了廊下笼灯映着光,庭院其他地方都是黑的,院中有未化的冰。
“我若什么都不选呢?”江黎问道。
“你——”谢云舟眼眸微眯,缓缓低头,“你再说一遍?”
“我若都不选呢?”江黎问道,“你要将我如何?”
江黎想好了,她若是借此机会离开谢府也是可以的。
谢云舟冷声道:“休——妻。”
“……”江黎顿住。
江黎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休妻,与女子来说,那便是天塌,如家族来说,那便是耻辱。
她在谢家多年,恪守本分,最后却落得被休,江黎不甘心。
她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兄长,还有未出世的侄儿,她不能让他们蒙羞。
她是想离开谢家,但不能被休离开。
沉默许久,她道:“好,我去跪。”
今夜天公不作美,谁知下起了雪,大雪纷飞,染白了整个庭院。
江黎跪在院中,落了一身的雪,手指、膝盖被冻得生疼,她双眉一直皱着从未松开。
须臾,雪被风吹散,落进了她衣襟里,雪化落下一片水渍,风吹过,成了冰。
冻彻心扉般的凉再次袭来。
金珠银珠跪在地上一直求着,“将军,不是夫人的错,是大夫人自己摔的,我家夫人没有推她。”
“是啊,请将军明察,我家夫人什么都没做。”
“金珠银珠,”江黎背对她们道,“别说了。”
谢七道:“主子,要不要再查查?”
谢云舟沉声问道:“你也认为母亲会诓骗与我?”
“这?”谢七不知该如何作答,“老夫人……应该不会。”
“那你觉得大嫂会?”
“……”谢七更是无言。
江黎听着他们对话,唇角轻扯,自嘲笑笑,是啊,都不会,只有她会。
又一阵强风吹来,谢云舟见江黎身子晃了晃,不知为何心蓦地颤了下,他缓步走至江黎面前,居高临下端详着她,问道:“你可知错?”
江黎连看都不愿看他,目光直视前方,黑暗里,她嘴角轻勾,一字一顿道:
“我错了。”
“错在,识人不清。”有眼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