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李寒池正带着人出来巡查。
他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便让人留在原地,他下马来探查情况,当他只看清被压在树上的人是谢资安时,想也没想便放了冷箭。
他肯定谢资安绝非是跑到郊外与旁人野合之人,定是被人强迫的。
即便如此,冷箭也没放到要命的地方,毕竟他不清楚那人是谁,不好贸然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得罪人。
当他提着弓准备走过去查看情况,却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谢资安捡起地上的匕首,一步步靠近中箭的李江,他拽住李江的胳膊,发了疯一般将刀子送入李江的腹部、胸腔,下肢,鲜血染红了李江的衣裳,同样染红了少年的双眼。
李江倒在地上,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谢资安跪在他的身上,双手没有停止的意思。
他似乎魔怔了,被咬破的嘴巴一直重复的发出两个字:“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李寒池缓缓地停在浑身是血的谢资安面前,他看见那只颤抖的右手,握着匕首,不停地插在死人的下肢。
倏忽,谢资安抬起头看他,那双眼睛是李寒池见过最阴狠的眼睛,同样也是最绝望的。
“害怕吗?”
李寒池不语。
谢资安突然好想笑,他扔掉了匕首,仰着头肆意的大笑了起来,不受控制的眼泪冲淡了鬓角的血迹。
李寒池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用言语去形容他所看见的这一幕,少年凄笑声几乎要将他震聋了。
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谢资安,只能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谢资安。
谢资安停止了笑,接过那方干干净净的帕子,他没有用帕子擦拭手指的血迹,而是将它高举与头顶,任由清风将它吹走,刮到树枝间。
占有血迹的青丝在谢资安的眼前胡乱的舞动。
“我怎么配。”他这话似乎是在对李寒池说,也好像是在对自己说的。
李寒池没有理会谢资安的话,他觉得谢资安状态有些不对,只道:“我送你回去。”
“我是自己走来的,也要自己走回去,用不着你。”
谢资安走到草丛间捡回从公主府带回来的那只匕首,他坐到地上,缓缓又道:“我说过,要把你的头和四肢割下来,我说到做到。”
李寒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有胡人那边才会有打仗时割头论功行赏的习俗。
他一把握住谢资安的手腕:“你疯了?!”
那只手腕很细,也很不听话,尝试着在他手心转了转,发现转不动后才放弃。
“你松开。”谢资安眼皮都没掀一下,他已经完完全全的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
天空突然响起一阵轰隆声,黑压压的乌云盖过了月亮,整个大地陷入漆黑。
“你把匕首松开,我送你回去。”李寒池抬头望了眼快下雨的天,尝试着与谢资安讲道理。
谢资安忽然抬起脑袋,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叫你松开,听见没?”
他要割下李江的头颅与四肢,谁也不能阻止他。
李寒池:“我知道你心里恨他,但他已经死了,何必再脏了你的手?”
“脏了我的手?”谢资安笑了。
“我的手早就脏了,我杀人了,还杀了不止一个,他们都是被我一刀刀切开,分成无数块。”
“其中还有我的父亲。”
李寒池遽然意识到谢资安疯了,是啊,全家人忽遭灭门,只剩他一个,他又受到各种折磨,方才还差点被........试问,哪个正常人不疯?
李寒池的手一颤,松开了握着谢资安手腕的手。
大雨从天空之上倾盆而出。
雨珠劈头盖脸的砸在他们的身上,李寒池看着谢资安一点一点割下李江的头颅和四肢,再将它们用外衣包住。
谢资安双手拖着那外衣,费力的朝着回去的方向走,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他像是被大雨压进石缝的野草,看不到任何生机。
李寒池默默得跟在谢资安的身后,直到谢资安再也坚持不住倒进雨泊中,他才把人横抱去。
怀里的人好轻,仿佛感觉不到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