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晶双眼赤红的骂了一句,骂完忽的仰头望天,又道:“我曾晶这辈子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列祖列宗,唯一对不起得是我八十老母,母亲啊,您不孝的儿子,下辈子再为您尽忠尽孝——”
他自幼家贫,父亲早亡,没有母亲辛勤劳作,就没有他的今天。
离家前,母亲叮嘱他报效朝廷,他做到了,但自古忠孝两难全,母亲这辈子也都等不到他来报答哺育之恩了。
“扑通!”一声,他跪了下来,向同在一片天空之下的母亲磕头。
等他说完这番话,谢资安略微偏头,不去看曾晶,只对番子轻声道:“动手。”
他方才之所以犹豫,不是因为到底要不要杀这个人,而是他到底有没有杀对人,杀错人了又会怎样。
不过他很快想通了,哪怕杀错了曾晶,也无关紧要。
曾晶存心与太后叫板已然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在太后掌控的邺城下,以他的心性迟早会做出出格之事,掉脑袋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没等曾晶磕下去的头抬起来,刀剑已经抹了他的脖子,殷红的血溅上了泥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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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让我见一见李少卿,求求了!您就进去通报一声,我和孩子给您磕头了。”一个妇人拉着小男孩跪在地上朝着看门的几个护院磕起了头。
“哎呀,你磕头也没用,大公子说了不见便是不见,你快些离去吧,否则休怪我们无情驱赶。”一个护院走上前说道。
这若是普通人家的门口早就引来一堆人的围观,可这是李府,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去看热闹。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忽然响起。
“吁——”李寒池刚从郊外的五军营回来,他停下马,一边翻身下来,一边问护院,“她们是谁?”
护院如实答道:“回二公子,是管庶常的妻儿,在这里吵着要见大公子。”
妇人见李寒池有权有势,立马拖着孩子一起给李寒池磕头,哀声哭求道:“求二公子救命!”
李寒池皱眉,他一把提溜起跟着磕头的小男孩,打量了眼脏兮兮的小男孩,道:“你,一边玩去。大人的事大人解决,孩子来掺和个什么劲儿。”
他把孩子丢给护院看着。
“你站起来说话。”李寒池道,“还有别拽我鞋。”
妇人见状也不再哭哭啼啼,爬起来用衣袖擦了擦泪,从袖子中掏出两张薄薄的纸,递给了李寒池。
李寒池瞥了眼,便面色不善得将那两张纸揉成一团,冷声问道:“拿这种东西满大街的走,你不要命了,老子还要。”
妇人递给他的正是曾晶所作的那篇讨伐太后的檄文。
祖父特地把他和大哥叫过去,告诫道,离那篇檄文越远越好。
妇人见李寒池变脸,似乎是被吓到了,哭咽着说道:“二公子不要误会,我没有要害二公子的意思,我是想求二公子救我丈夫。”
李寒池:“我记得管庶常和这件事没关系吧?有事的是他同门曾晶。”
檄文之事的来龙去脉他也是略有耳闻。
管泽仁是他大哥李思澄举荐的,大哥欣赏管泽仁的文采,时常帮衬着点他们。但今日大哥连管泽仁的妻儿见也不见,说明此事绝对非同小可。
妇人闻言,哭咽的说不出话了,她指了指李寒池手里的纸团,又指了指自己。
李寒池不明所以 ,皱眉道:“你是说这是你写得?”
妇人摇摇头,半天才憋出两个字:“泽仁。”
“送客!”
李寒池几乎没有犹豫,他就说名不见经传的曾晶怎么可能写出这般文章。
原来是谢资安抓错了人,谢资安如今认了江海河作父,就算以前不是一丘之貉,现在也是了。
若是让谢资安查到到底是谁写得,谢资安肯定刻不容缓抓人,能在太后和江海河面前卖个好儿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二公子——”妇人跪了下来,凄声道,“我和孩子求求您了,没了泽仁,我们可要怎么活,这偌大的邺城,是万万容不得我们母子了。”
一旁和护院玩耍的小男孩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见母亲伤心欲绝的模样,也赶忙跪下来。
李寒池顿住了脚步,他想起了一个人,
他在一醉芳华里问谢资安惦记什么,谢资安说无非是惦记着怎么活着,那句话他一直记在心里。
如今谢资安认贼作父,活得应该比以前强了很多。
但不知为何,他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心里却不是很痛快,尤其是在昨日听说谢资安杀了曾晶后,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谢资安原先只不过是想着怎么活着,现在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难道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吗?
他想问问谢资安,可........他没有由头,名不正言不顺,他李寒池不能去见谢资安。
今日一个由头自己送上了门,虽然危险,但他不想错过。
“他查到管庶常的身上了吗?”低沉的嗓音响起。
妇人一滞,旋即明白李寒池言指何人。
“我猜是快了。”如若不是这样,她也不敢违抗丈夫的命令,私自带着孩子来求李家人。
“我。”李寒池想着那张冷淡的脸,缓缓道,“姑且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