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城,小阮的钱不多,还要留着交学费……真的,真的不能拿去赌啊!马上就要高三了,要高考了,要是全输光,他可怎么办?!”
“那正好!读书有个屁用!不如趁早退了出来给老子认认真真打工挣钱……”
老旧的房子,昏暗的灯光,嗜酒好赌的父亲,软弱无能母亲,零零总总算起来,几乎就是阮荇生活中的全部。
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膝盖被踹的地方疼得发麻,阮荇试着动了动,发现没办法站起来,只能原处跪回去继续缓着。
孙娥还在拉着阮建城的裤管不停低头求他,可是怎么能期盼一个酗酒家暴的老男人会有良心?
看眼一拳头快要落到她脸上,阮荇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抱住护在怀里,下死劲儿的一拳头落在他肩膀上,甚至都能听到骨头咔嚓一声响。
阮建城一生不务正业,浑浑噩噩得很,更年轻一点时甚至还在地下拳场打黑拳卖过命,两母子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一拳一拳结结实实落在阮荇背上,肉砸肉的闷响,听得都让人害怕。
被阮荇紧紧抱着的孙娥压不住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到后面嗓子都哑了,阮建城才总算气喘吁吁收了手,换成一脚踹在他腰上:“行,不拿出来是不是?那老子就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月底要是还没看见钱,老子活剐了你们!”
酒鬼总算消停回屋,吵闹一阵的客厅安静下来,只剩下女人嘶哑的抽抽搭搭,和前面低低的安慰。
“那几个人,又来拉着你爸出去赌,钱都输光了,喝得醉醺醺回来耍酒疯到处找钱,幸好,幸好我提前把你的钱都藏在柜子最上面用箱子压着,他翻了你的房间,一毛钱也没找到。”
借着灯光,阮荇这会儿才看见她嘴角眼睛全是淤青,大抵在他回来之前,阮建城已经发了一阵疯了。
“没事儿,没事儿的妈,下次他再要钱,你给他一点也可以的,别让他打你,命比钱重要,没了我还可以打工赚的。”
浑身骨头和着肉都疼得不行,脸上却还挂着温柔腼腆的笑,眼神晶亮,所有的光都还在,没有因为这场殴打熄灭一丁点。
“小阮,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妈也没办啊……”
“妈,我知道的,我没事,真的。”
他轻轻拍着孙娥的背,忍着疼耐心安抚她临近崩溃的情绪:“还有不到两年,等我考上大学,什么都能好起来的,再忍一忍,很快了。”
好不容易哄着人进去睡了,强撑了许久的肩膀终于垮下来。
靠在门边喘了半天,等到身上密密实实的疼麻木得失去知觉,才拿了帕子跪在地上一步一挪,慢吞吞收拾满地的奶茶。
时樾真的是给他加了太多料,什么能来的都要来一点,腊八粥一样,弄地上也五彩缤纷。
浓郁的奶香味充斥在鼻尖,硬是把恶臭的酒气全压了下去,让他因为心慌胡乱跳动的心脏渐渐缓下来。
很自然地,他想起了白天放学时,时樾说要带他吃火锅养膘过冬的话,和邀请他去他家,说是要帮他一对一辅导。
那时候他是什么表情呢?嘚瑟,还是臭屁?
他忘了,只记得他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灿烂,手搭在他肩膀时,他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如果,真的能和他一起吃一次火锅,能被他一对一辅导一次作业,那他肯定会开心到爆炸,会把所有好吃的都夹进他碗里,会努力做个乖宝宝,认真听他讲每一句,不惹他生气。
可惜不行。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现在时间对他来说,是最宝贵又禁不起浪费的。
别的不能实现,一杯奶茶也已经足够了,反正,只要是与他有关的,他都喜欢得不得了。
收拾完地面,阮荇才扶着墙勉强站起来,一瘸一拐进卫生间洗漱好,回到房间锁上门,从抽屉里拿出药熟练地给自己上一遍,再小心翼翼拖着身子上床躺好。
时间已经很晚了,外面连路灯都已经熄灭,什么都看不见。
黑暗中,阮荇抬手将手指轻轻放在鼻尖,淡淡的奶香味似乎还没有散,若有若无的钻进鼻孔,味道莫名让人心安。
“一点儿不疼了。”
“谢谢。”
他半个脑袋都缩进被子,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悄悄翘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