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宅里还有间漏风的柴房,吴林穿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晚,便是在那里睁眼的。她依稀记得,那屋里有张硬床板,若是白日里修缮一番,说不定晚上也能凑合住。
没办法,原先的屋子被魏亦明的脂粉香给“腌入味”,成了他的领地,吴林又不能一直睡庖屋,柴房,如今是她最好的选择。
中午便到了一日里最暖和的时候,吴林趁着自己刚吃饱,力气足些,连挑了三四桶水来,将这发霉的屋子里里外外擦个干净,家里没钱买砖瓦,她便又跑出院子,抱回来几垛别人不要的杂草堆,堵在墙角的漏风口处用以挡风,再从原主的杂物里找到几件破洞大到没法穿的衣物合在一起做床垫,盖在那硬床板上。
能挡风,能避寒,还能躺下来休息,倒是不赖。
吴林向来不在意环境好坏,只要可以住人,她就能在此凑合上一段时间,现代社会单打独斗的苦难经历没给她带来什么好东西,只给予她“吃得了苦”这一优良品质。
看着原本布满灰尘的房屋被自己打扫的窗明几净,吴林心中难得有了点小小的成就感,她疲惫地一笑,用手背抹尽额上的汗珠,草鞋一脱便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床板仍是有些硌人,但好在有层衣服垫着,倒也不至于那么难受,吴林长舒一口气,转个身的功夫,便一阵困意袭来。
这副身体倒真是弱,还没干多少活,便已累成这副样子。
柴房彻底没了动静。
垂眸侧卧在床边的魏亦明这才抬起头来,将仔细查看一下午的卖身契小心收回袖口,他微眯着眼细想了一会,随后才侧过头,寻起床头一顶素色帷帽和行囊里的一枚玉镯,帽子方戴好,他便轻如一阵风般起身开门,疾步走出了院子。
如今刚过了用午饭的时候,酒饱饭足的乡人们晒着阳光,昏昏欲睡,谁也没有理会街上悄然飘过的那一抹倩影。
隔着素纱,魏亦明低着头分辨着路,手中紧攥着那张象征自由的卖身契,嘴角难得扬起一个发自真心的弧度。
快了,快了,只需再好好准备一番,他便要自由了!
村里的羊肠小道众多,七拐八绕能叫人昏过去,好在魏亦明心细,早上买馒头的功夫就将这路摸个一清二楚,全然不像是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他手扶帷帽迅速转过几个拐角,转眼间,便停在一家当铺门口。
抬头看一眼店铺口牌子上那几个破破烂烂的大字,魏亦明忽地又停下脚步,阖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就又恢复了那缓慢又勾人的步调,柔若无骨,媚态天成,叫谁看了心里都如同被小猫爪子挠一般痒。
“老板在屋里吗?来客人了。”
屋内的老板刚准备午睡,冷不丁听见有男子的声音,慌忙拉开帘子一瞧,竟是个美人在铺子门口轻声窃笑,他掀起一半的帷帽,露出一双似有水波流转的桃花眼望过来。
“哎呀呀,快请进,快请进,美哥儿,你是要当掉什么东西呀?”
老板看见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找上门,眼睛都要看直了,上前两步想要搀扶,可魏亦明早就看出了她的意思,眸子一转便轻而易举将她撇开去。
“我想当掉这个玉镯,老板您看个价,给我折成碎银子就成,我瞧老板您也是个聪明人,可千万别故意压价,欺负奴家这个弱男子才好呢。”
魏亦明边说着话,边笑着抬眸,如勾人魂魄的妖精似的望一眼那老板,伸出手指般在老板的衣服上轻点一下。
蜻蜓点水,却叫人心痒到抓耳挠腮。
这个玉镯是他十五岁那年,父亲送他的礼物,他平日里很是珍惜,从舍不得戴,可如今他拿了卖身契要远走高飞,身上少不得需要多一些盘缠,如此便只能忍痛割爱,暂时把身上为数不多值钱的东西当掉。
被勾得神魂颠倒的老板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接过那玉镯便点头称好,小眼睛眨巴间透过那素纱瞧见魏亦明领口露出的小半截玉佩,便油腻得笑起来,想伸手触碰。
“美哥儿,你胸口那块玉成色更好呢,不如一块拿给我瞧瞧?我保准给你个好价钱嘿嘿嘿。。。”
魏亦明却陡然冷下脸来,一掌挥过去打掉那老板伸来的“咸猪蹄”。
“别瞎碰,这块,不当。”
上一刻还笑得灿烂,下一刻面上却又乌云密布,这老板被美人的变脸吓得有些迷糊,呆楞好半晌才回过劲来,哦一声就转身去给他换钱。
趁着老板转身看玉换钱的功夫,魏亦明抬手将自己胸前的玉佩又塞回衣物内,思索一会,又挂上灿烂如三月春光般的笑容。
“老板,你有所不知,这玉贵重,我是怕它被碰坏了,才一时情急失手打你一下,您不会怪罪吧?”